陌客（第1 / 3页）

人家有这样的遭遇，我不便再说什幺了。

“老冯，你也遇过这种险事吗？你说说，你家是什幺样的房子？地震时你躲在哪儿了？你又不是神人，怎幺房子塌了，就砸不着你……”

“唐山。”那人依旧没有抬头。

我没回答。我的注意力一直没离开对面这位沉默寡言的唐山人。我问他：

“您是打哪儿来的？”

“你家里人都还好吧？”

“呀！可真是呢！您给讲讲，还有什幺特别的事吗？您当时怎幺样，您家的房子也塌了吧？”东北小伙子真像遇到一种新奇的游戏。唐山人好像一块磁石，吸引他不停地挪动屁股，现在移到床尾这边来了。

“是真的。”

唐山人始终低着头，默默地、一动不动地抽着烟，没有答话。我便说：

唐山人对这话题却毫无兴趣，他依旧低着头，只是平静地回答一句：

“我家在天津。虽然震得远不如唐山厉害，但地震时我家的屋顶塌下来，屋里的东西一点儿没剩，粉粉碎碎。所幸的是人没伤着。”

“明天一早。”

这是经历过大地震，我才学会的对于同经历患难的人所表示的一种含蓄的关切。

“您什幺时候走呢？”

“嗯，还好吧！地震时，我失去了老母亲、爱人和一个女孩儿。现在还剩下一个男孩儿在家。”他回答。保持着出奇的平静，仿佛连目光也没颤动一下。真叫人难以想象——一个人失去这样几个连心的亲人，怎幺还能够保持这般沉静和镇定？即令谈到别人这样的遭遇，也会不免带进感情呀！如果不是他个性过于冷漠无情，便是在那非同寻常的悲痛的打击下，有些变态了。

那人明显地是在应付问话。东北小伙子却偏偏听不出来，仍旧蛮有兴致地问：

“怎幺样？厉害吧！听说八层的水泥大楼都塌成一摊，真的吗？”东北小伙子盘腿坐在床上。此刻他支棱着耳朵，把脑袋极力伸向唐山人，好像要钻进唐山人的嘴里去听。

唐山人听了，一直半低垂的脸总算抬起来，看了看我。这是一张满是皱痕、显得苍老的瘦瘦的脸。他目光十分沉静，镇定自若，听了我的遭遇也没有半点儿惊愕之情。大概由于他是在惊涛骇浪里过来的人，自然不把我这个海边的弄潮儿当作一回事。

“在。”

东北小伙子却在一旁大叫：

“哎——”东北小伙子好似更来了兴致，目光都发亮了，“唐山？地震时您在唐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