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章(第4 / 4页)
他含糊地答应着,已经走到床前和衣倒下来了。就在这一刻,他的精神和体力似乎完全崩溃了。在昏迷中他觉得母亲来给他盖上了棉被。
第二天上午他起身比他妻子早。母亲要他在家多躺一天。他不肯。他说他精神很好,而且今天得去参加替周主任祝寿的公宴,他不去,同事们会以为他穷或者吝啬,会更加看轻他。母亲也放弃了她的主张。他陪着母亲吃了一碗昨夜剩下来的稀饭。母亲上街去买菜,他同她一块儿出去。那时树生还坐在书桌前化妆。
他觉得有一口痰贴在他的喉管上,他用力咳嗽,想把痰咳出来。
“宣,我给你说,她跟我们母子不是一路人,她迟早会走自己的路,”她又说。
“我给你倒杯开水,你忍住一下,”母亲说。等到她把开水端来,他已经把痰吐在地上了,不仅地上,他的左手背也溅了些。他看见痰里的血丝,心中一冷,连忙把手背在衣服上擦,又用脚把地板上的痰也擦去了。
他低下头不出声。
“好罗,咳出来就好了,”母亲安慰他说,一面把杯子递给他。
“你不为难吗?”他问了一句。
他到了公司。还是钟老带着笑脸跟他打招呼。“你怎么不多休息一天?今天又来得这样早!”钟老说,一面用肥大的手摸自己发光的秃头顶。
“不要紧,我可以向行里借。我总比你有办法,”她不在乎地答道,接着又问他一次:“你不去躲吗?”她看见他在迟疑,就一个人匆匆地走出去了。
母亲也不再说什么,他们分道走了。
“你看,她好神气,也是你才受得了!”母亲气愤地说。这时高跟鞋的声音还在走廊上响。
“可是她,她过得快活啊,上办公还要打扮得那样摩登,象去吃喜酒一样,”她忍不住爆发地说。
他接过杯子,大口地喝了几口,然后勉强装出笑容,回答道:“是,我现在好多了。”他把杯子放到方桌上去,又说:“我累得很,我想睡一会儿。”
他皱了皱眉,过了一两分钟才低声说:“不这样又有什么办法?你还不是一样吃苦?”
“那么你不要脱衣服啊。万一放‘紧急’,跑起来也方便些,”母亲叮嘱道。
他们走出大门,母亲注意地看了他一眼,他不知道母亲怀着什么心思。两个人走了一段路,快要分手了,母亲忽然声音颤抖地唤着他说:“宣,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要为家庭牺牲你自己了。”
他觉得这句话很刺耳,心里不高兴,就闭紧嘴不再做声了。
“不过小宣的学费也亏她。不是靠她,小宣早就停学了。我这个爸爸真不中用,”他叹息地说。
“你们那种结婚算什么结婚呢!”母亲轻蔑地说。
“要是我,我宁肯让小宣停学,”母亲咬着牙说。
他停了半晌才回答一句:“她跟我结婚也已经十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