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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演讲台上的头颅(第2 / 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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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id="note_15" href="#noteBack_15">[15]</a> 《 演说家》,著于公元前46年下半年,采用给布鲁图斯写信的方式,回答西塞罗在以往著作中已经提出的问题:什么是完美的演说家。《论演说家》《布鲁图斯》和《演说家》三部作品构成了西塞罗修辞学基本理论的框架。

西塞罗第二次从喧嚣的世界逃离到自己的隐居生活中。现在他终于意识到,作为学者、人文主义者、法律的捍卫者,涉足那个权力即法律、比起才智和温和需要更多肆意妄为的领域,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不得不十分感慨地承认,他为自己的国家所梦想的那个理想的共和政体,和重建古老的罗马道德,在这样一个放纵的时代是不再有可能实现的。然而,既然他自己不能完成拯救现实的物质世界的行动,至少要为更有智慧的后世之人拯救自己的梦想;一个年近花甲之人一生中所付出的努力和知识,是不会完全无意义地消失的。就这样,这位受辱之人开始思考自己原本的力量,在这隐居的日子里,他为后世留下了宝贵遗产,写下了自己最后一部也是最伟大的一部著作——《论义务》<a id="noteBack_21" href="#note_21">[21]</a>,讲述了一个独立而具有道德的人应该对自己、对国家完成的义务的学说。这部著作是他的政治和伦理学遗著,记载了公元前44年秋天,同时也是在普托里度过生命之秋的西塞罗。

<a id="note_10" href="#noteBack_10">[10]</a> 马略(前157—前86),古罗马著名军事统帅和政治家。

正当罗马军团在极具野心的统帅们的率领下,为了成就其短暂的帝国幻想,向帕提亚<a id="noteBack_26" href="#note_26">[26]</a>和波斯,向日耳曼地区和大不列颠岛,向西班牙和马其顿进军时,一个孤独的声音向这一危险的胜利提出了抗议:因为西塞罗已经见识过,更加血腥的内战是怎样像果实一样,从侵略战争这一血腥的种子中成长。这位无权无势的人性守护者竭力教导自己的儿子,要将人与人之间的和睦相处尊为最崇高和最重要的理想。终于,这个当了太久演说家、辩护师和政治家的人,这个曾经为了金钱和荣誉,以同样出色的能力为任何好的和坏的事进行过辩护的人,这个催逼自己谋取一切职位的人,这个曾经追求过财富、公众的敬仰和民众欢呼的人,在其生命之秋得到了这一清楚的认识。迄今为止只是一名人文主义者的西塞罗,几乎在其生命行将终结的时刻,成了人道主义的第一个捍卫者。

<a id="note_11" href="#noteBack_11">[11]</a> 弗拉斯卡蒂,意大利罗马中部的一个小城,风景优美,以众多教皇别墅闻名。

西塞罗所说的很多话,都能在先前柏拉图的《理想国》中找到,也能在后来的让-雅克·卢梭<a id="noteBack_25" href="#note_25">[25]</a>和所有理想主义的乌托邦主义者的著作中读到。但是,西塞罗这一遗作之所以如此令人惊讶地超越他所处的那个时代,是因为他在公元前半个世纪就第一次提到了一种新的情感——人道主义的情感。就是在这样一个最残暴的历史时代:仅仅一个恺撒,就在攻占一座城市之后,将两千名战俘的双手砍去;刑讯逼供,角斗,钉在十字架上的死刑,屠杀成了每日司空见惯的事情。在这样一个时代,西塞罗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人,向滥用暴力提出了抗议。西塞罗谴责战争是一种兽行,谴责自己的民族穷兵黩武和疯狂扩张,谴责行省的残酷剥削。他要求道,只应该通过文化和道德感化,而不是通过刀剑,将其他国家吞并到罗马的版图内。西塞罗强烈反对将城市洗劫一空,还主张——这在当时的罗马绝对是一项荒谬的要求——温和对待那些无权利的人中最没有权利的人,也就是奴隶。西塞罗以预见性的眼光见证了罗马的灭亡,这种灭亡正是由于其取得的胜利太迅速、太不正当而造成的——因为它只通过武力征服世界。自从为了赢得战利品而同苏拉开战以来,罗马国内的正义就已经丢失了。而且,当一个民族总是以暴力夺取其他民族的自由的时候,这个民族也就会在神秘的复仇之中被孤立,从而失去自己最神奇的力量。

<a id="note_12" href="#noteBack_12">[12]</a> 阿提库斯(前109—前32),罗马骑士,家境富有,年长西塞罗三岁,与西塞罗曾是同窗,为一生挚友。他一生回避政治,重要著作是整理出版西塞罗写给他的书信,西塞罗曾在自己的对话体著作《论法律》中将其列为谈话者之一。

<a id="note_5" href="#noteBack_5">[5]</a> 尤利乌斯·恺撒(前100—前44),即恺撒大帝,罗马共和国末期杰出的军事统帅,政治家。出身于贵族,公元前60年,同庞培、克拉苏秘密结成“前三巨头”同盟,随后出任高卢总督,在8年时间内征服了高卢全境,还袭击了日耳曼和不列颠。公元前49年,率军占领罗马,打败庞培,集大权于一身,实行独裁统治。公元前44年,遭到布鲁图斯领导的元老院成员的暗杀而身亡。

令人震撼的场景:12月,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再次站上了罗马元老院的论坛,再次召唤罗马民众奋起,庄严地表示自己对罗马先知的崇敬。他以振聋发聩的十四篇演说“反腓力辞”反对拒不服从元老院和民众的安东尼,他早已意识到了可能发生的危险,也就是: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公开反对这位独裁者,而独裁者那准备好开战和杀戮的军团早已聚集在自己周围。但一个人如果想召唤起别人的勇气,那么他自己就要先作为模范展现这种勇气,这样才有说服力;西塞罗知道,这次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站在同一个论坛上唇枪舌剑,而是必须为了自己的信念,拿生命冒险。他在演讲台上如此坚决地陈述道:“当我还年轻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努力维护共和政体。而现在,虽然我老了,但我绝不会抛弃共和政体。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只有我的死亡才能换来这座城市自由的重建,我甘愿献出我的生命。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当我死去的时候,但愿罗马人民能享有自由,这是永生的诸神所能给予我的最大恩赐。”他断然要求道,“现在不再是和安东尼谈判的时候了,人们必须支持屋大维,他代表共和国的事业,虽然他是和恺撒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和继承人。现在无关个人,而事关一项事业,一项最神圣的事业——自由,而这一事业最后的、决定性的时刻已经到来。”但是,自由这笔最珍贵的财产现在却正受到威胁,任何犹豫都是毁灭性的。因此,身为和平主义者的西塞罗这次要求共和国的军队去反对独裁者的军队,而他,正如他后来的学生伊拉斯谟<a id="noteBack_30" href="#note_30">[30]</a>一样,憎恨内战,超过一切。他提议,宣布国家进入特殊紧急状态,并宣布篡权者安东尼不再受法律保护。

<a id="note_6" href="#noteBack_6">[6]</a> 马尔库斯·安东尼(公元前83—前30),古罗马政治家、军事家,是恺撒最重要的军队指挥官之一。恺撒遇刺后,与屋大维展开权力之争,不久言和,并同雷必达结成“后三头同盟”,对共和派进行大清洗。公元前33年,同盟分裂;公元前30年,同埃及女王克娄巴特拉七世一同殉情而亡。

而现在,奇怪的事发生了。自从西塞罗将自己的遗著《论义务》传给自己儿子以来,他已不再多么重视自己的生命,仿佛就有了一种新的勇气。他知道,他的政治和文学生涯已经结束。他已经说了那些应该说的话,留待他体验的事物,也没有剩下多少。他已经老了,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著作,在他可怜的余生里,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维护的呢?像一只被追赶得精疲力竭的动物一样,当它意识到自己快被狂吠的猎犬赶上时,突然转过身,撞向追赶的猎犬,以快点结束这场生死角逐,西塞罗也怀着一种真实的死亡的勇气,再次投身战斗,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这个在过去的年月里,更多的只是拿着无声的笔写作的人,再次拿起了演说的石箭,向共和国的敌人投去。

<a id="note_7" href="#noteBack_7">[7]</a> 元老院,审议团体,在罗马共和国和罗马帝国政府中扮演着重要角色。西塞罗曾说,元老院是公众事务的引导者、辩护者和捍卫者。罗马的人口分为两个阶级:元老院和罗马人民,罗马人民包含所有罗马公民和非元老院成员的人。元老院不属于立法机构,其决议是对法律诉讼的建议,本质上不是法律。共和国晚期,元老院通过依靠元老院决议捍卫共和,目的为避免独裁官任命。

西塞罗论证说,暴力统治侵犯每一种权利。只有当每个人将自己的个人利益放置在国家利益之后,而不是从自己的公职中谋取私利,这样一个国家才能实现真正的和谐。只有当国家财富不在奢侈和挥霍中被随意浪费,而是得到妥善管理,并转化为精神艺术文化财富;只有当贵族摒弃自己的高傲自大,民众们不被煽动者收买,不将自己的国家出卖给任何一个党派,要求自己应有的自然权利,国家才能健康发展。就像所有歌颂中立的人文主义者一样,西塞罗要求对立阶层保持力量平衡。罗马不需要苏拉<a id="noteBack_23" href="#note_23">[23]</a>这样的人,不需要恺撒这样的人,也不需要格拉古<a id="noteBack_24" href="#note_24">[24]</a>兄弟这样的人;独裁是危险的,改革亦是如此。

<a id="note_13" href="#noteBack_13">[13]</a> 布鲁图斯(约前85—前42),出身名门,政治上反对恺撒独裁,志在恢复共和政体。公元前44年3月15日,同卡西乌斯等一派共和分子一起,在元老院会堂刺死恺撒,后逃亡希腊,准备抵抗恺撒的继承人。

西塞罗给他的儿子阐述的关于个人与国家之间关系的理念,经常不是新的和原创的,而是将书本上的知识和平时接受的知识结合起来:因为即使是一位雄辩家,在六十岁的时候也不会突然成为一名诗人,正如一名编纂者不会成为一名原创作家一样。但书中随着悲伤和愤怒情绪而转变的语境,赋予了西塞罗的观点一种新的慷慨激昂之感。在血腥的内战中,在古罗马权贵和各派亡命之徒争夺权力之时,一个真正的具有人道精神的智者再次梦想——总是像在这样一个时代里的个人会梦想的一样——通过道德认知和妥协实现世界和平这样一个永恒的梦。单单公正和法律这两样东西就应该组成国家的支柱。内心正直的人必须夺取政权,而不是蛊惑人心的煽动者,这样才能实现国家的公正。没有人应该被允许将自己的个人意志和独裁凌驾于民众之上。拒绝向任何一个从民众手中夺取领导权的野心家屈服,是每个人的责任。作为一个坚强不屈的、有独立思想的人,他愤怒地拒绝与独裁者的一切交往,并拒绝为其服务。

<a id="note_14" href="#noteBack_14">[14]</a> 卡西乌斯(?—前42),古罗马将领,主张共和制,曾参与刺杀恺撒,事后组建军队,到达希腊,同布鲁图斯会合。

书中的语言已经证明,这本关于个人与国家之间关系的论著,是一个早已隐退、对公共事务失去一切激情的人所留下的遗作。《论义务》是写给他的儿子的;西塞罗对自己的孩子坦率地承认,他并不是轻率随便地就从公众生活中隐退,而是因为,作为一个自由的灵魂,作为一名罗马共和派成员,为专制政权服务有损自己的尊严和名誉。“当国家还需要由那些它自己选择的人管理的时候,我就已经将自己的力量和智慧贡献给了国家。但是,当一切沦为由个人独裁统治的时候,公共服务或者权威也早已没有用武之地了。”自元老院被解散和法庭被关闭以来,他又能凭着那仅有的一点自尊在元老院或者在元老院的论坛上谋求些什么呢?到目前为止,公众和政治事务占用了他太多自己的时间。“没有为此位从事写作的人留出闲暇”,他也从来没能以完整的方式记录下自己的世界观。然而,既然现在他被迫闲下来,他就想至少好好利用这段时间,正验证了西庇阿<a id="noteBack_22" href="#note_22">[22]</a>的那句精彩的话——这也是他在谈到自己时所说的,他“从来没有比在他无所事事时更忙,也从未比他独自一人时,感觉更不寂寞”。

当他完成自己的遗作时,他才抬头环视,看到的却是一派糟糕景象。这个国家,他的家乡,如今正面临着内战的威胁。安东尼已将恺撒的钱库和神庙洗劫一空,用这些偷来的钱招兵买马。但是,有三支全副武装的军队正和安东尼对峙:屋大维的军队、雷必达<a id="noteBack_29" href="#note_29">[29]</a>的军队、布鲁图斯和卡西乌斯的军队。和解和调停都为时已晚:现在是决定性的时刻,罗马究竟是要处于安东尼新的恺撒式的独裁统治下,还是要继续共和政体。每个人都必须在这一刻做出决定。即使是那个最谨小慎微的人,那个总是在寻找平衡,在超越党派或在党派之间犹豫不决、来回摇摆的西塞罗,也不得不做出最终抉择。

<a id="note_8" href="#noteBack_8">[8]</a> 赛斯特斯,古罗马钱币。

但是,西塞罗并未上当,一半是由于厌倦,一半是由于明智,这两种感情常常有着危险的相似性。他知道,现在对他来讲,真正紧急的只有一件事:完成自己的著作,整理自己的生活,整理自己的思想。就像奥德修斯<a id="noteBack_28" href="#note_28">[28]</a>不听海妖的歌声一样,他也关闭了自己内心的耳朵,不去听当权者诱人的呼唤,也不响应安东尼的召唤,不响应屋大维的召唤,不响应布鲁图斯和卡西乌斯的召唤,甚至不响应元老院和自己朋友的召唤,而是继续孜孜不倦地写作自己的书。他觉得,言语上的自己比行动中的自己更强大,独处时的自己比在党派中的自己更聪明,像是有所预感,这将是他留给世界的遗言。

<a id="note_9" href="#noteBack_9">[9]</a> 帕拉丁山,罗马城内一座小山,富人区。

就当西塞罗以这种方式在自己的退隐生活中安静而悠闲地思考着国家的道德规范时,罗马局势逐渐动荡不安。不管是元老院还是民众都一直迟迟未做决定,是应该赞扬这些谋杀恺撒的人,还是应该烧死他们。而安东尼正蓄势准备发动针对布鲁图斯和卡西乌斯的战争时,不出意料地,一个新的政权争夺者出现了——屋大维<a id="noteBack_27" href="#note_27">[27]</a>,他宣称恺撒已钦点自己为他的继承人,而现在,这个所谓的继承人真的决定要登上领导者的位置。他刚到意大利,就给西塞罗写了信,以赢得西塞罗的支持。但与此同时,安东尼也请求西塞罗回到罗马,而布鲁图斯和卡西乌斯也从自己的战场上召唤西塞罗。所有人都想将这名辩护者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以为自己的事业进行辩护;所有人都想争取这个著名的法律导师,将自己的不合法变得合法;像所有想获得权力的政治家一样,只要这些人还没有获得权力,他们便会出于一种真实的本能,努力将这个足智多谋的人(之后却被蔑视地甩在一边的人)变成自己事业的支柱。如果西塞罗还是之前那个自负而野心勃勃的政治家,那么他很可能会被引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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