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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小羚羊(第3 / 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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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曼特在信里说,他已经失业很久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并没有感觉很吃惊,因为他就是一种与众不同的鱼子酱。我调教出了一位宫廷御厨,却把他丢在了一块新建的殖民地上。对他来说,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就像是“芝麻开门”这个咒语,让他看到了一个新世界。现在,他又失去了这个世界——那座石头门,连同洞里神秘的宝藏,永远朝他关闭了。当这位优秀的、博学的厨师若有所思地走路时,旁人看到的不过是一个有着罗圈腿、扁平脸,且脸上永远毫无表情的小矮人。

当他走到内罗毕,站在那些贪婪又目空一切的印度写信人面前时,他到底说了什么了?信里的字一行一行都歪歪扭扭的,所用的词语也是颠三倒四。但卡曼特那颗伟大的心灵有着一种能力:熟悉他的人,即使是从一首声音嘶哑、音调混乱的曲子里,甚至是牧童大卫的竖琴的回声里,也能清晰地听出其中的音符。

这是他的“第二封信”: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姆萨布,尊敬的姆萨布。现在,你所有的仆人天天都很不开心,因为你离开了这个国家。如果我们是鸟,我们就会飞过去看你,然后我们再飞回来。然后是你的农庄,它过去对母牛、小妞、黑人都是好地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牛、山羊、绵羊,什么都没有了。现在,所有坏人心里都很高兴,因为你的老仆人们又变成了穷人。现在,上帝在心里已经知道了这一切,他有时会帮助你的仆人。<sup><a id="s3" href="#f3">[3]</a></sup>

在“第三封”信里,他向我展示了土著人对别人的宽容和厚待,他写道:

露露一家在我家周围游逛的那些年,是我在非洲最快乐的时光。我把和这些非洲羚羊的相识看成是生活的恩惠,是我和非洲友谊的象征。整个肯尼亚也是如此。它代表的是吉兆,是古老的约定,是一首歌:

我的良人哪,求你快来。如羚羊或小鹿在香草山上。<sup><a id="s2" href="#f2">[2]</a></sup>

在非洲的最后几年,我越来越难见到露露和它的家人。离开前的一年里,它们都没有来过。那时,很多事情都变了,农场南边的地分给了其他农场主,原始森林不在了,房屋建起来了,拖拉机在原来的林中空地里爬上爬下。来这里居住的新居民大多数都是户外运动迷,所以常常能听到来福枪在旷野中歌唱。我觉得,野生动物们应该都在向西撤离,进入马赛保留区的树林里了。

我不知道羚羊的寿命有多长,或许露露早已经去世了。

很多个黎明,我都在期待,期待着能听到露露脖颈上的铃铛声。在睡梦中,我常常是心里充满欣喜,醒来后,就希望有什么或新鲜或美好的事情能够立刻发生。

如果你要回来,写信告诉我们。我们觉得你会回来。因为什么?因为我们相信你从来不会忘记我们。因为什么?因为我们相信,你仍然记得我们的脸和我们妈妈的名字。

白人在写信恭维某个人时,他们会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而非洲人则会说“我们不相信你会忘记我们”。

<a id="f1" href="#s1">[1]</a>《圣经》中以色列利未支派的祖先,是雅各和利亚的第三个儿子。利未的后代称为利未支派,后代中最著名的人是摩西,带领几百万希伯来人逃出古埃及,使他们摆脱了被奴役的悲惨生活。作者这里的意思是,她本来可以成为小羚羊的解救者。

<a id="f2" href="#s2">[2]</a>原文为 Make haste, my beloved and be thou like to a roe or to a young hart upon the mountain of spices,见《圣经·旧约·雅歌》8:14。——原注

<a id="f3" href="#s3">[3]</a>信中内容原文如下:I was not forget you Memsahib. Honoured Memsahib. Now all your servants they never glad because you was from the country. If we was bird we yand see you. en we turn. en your farm it was good place for cow small calf black people. Now they had no anything cows goat sheep they has no anything. Now all bad people they enjoy in their heart because your old servant they come poor people now. Now God know in his heart all this to help sometime your servant.该段话有多处语法错误和语义不通之处,译文采取直译,以保持原文的凌乱。

我躺在床上想着露露,不知道它在林中生活的时候,有没有梦到过那个小铃铛。在它的小脑瓜中,会不会像水面留下倒影一样,留下我的农场上的人和狗的样子?

如果我会唱一首非洲之歌,歌里有非洲的长颈鹿,有挂在它身后天空的新月,有田里的犁,有咖啡采摘工脸上的汗珠,那非洲是否会唱一首关于我的歌曲?平原上的空气是否会因我穿过的某种颜色而颤动?孩子们是否会在玩以我的名字命名的游戏?天空的满月是否会在车道的砂石路上洒下我的影子?或者,恩贡山的山鹰是否会在天空追逐我的踪影?

我离开非洲之后,再也没有听到关于露露的消息,但我与卡曼特和其他男仆们的联系却没有断。就在不到一个月前,我还收到了卡曼特的信。对于我而言,和非洲的这种联系总是有些奇怪,有些不真实,感觉就像影子,或是海市蜃楼,而不像从真实世界来的消息。

因为卡曼特不会写字,也不懂英语。如果他和仆人们想要给我传达消息,就要去找专业的写信人。写信人中,有的是印度人,有的是土著人。他们通常就坐在邮局门外的一个桌子前,桌上放着纸、笔和墨水。卡曼特他们会告诉写信人信里要写什么。但这些所谓的专业写信人其实并不怎么懂英语,甚至根本不能写,但他们自己认为他们能写。为了炫耀文采,他们会给信的内容增添很多修饰性的词语,这让我的阅读变得很困难。他们还有一个习惯,就是写信的时候,会用三到四种不同的墨水。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样总给人一种印象——他们很缺墨水,总会把墨水瓶里的墨水用个光,一滴都不剩。做了所有的努力后,他们写下的就是如德尔斐神谕般难以理解的信。每次我都觉得信的内容很有深度,能感觉到信的内容对于写信人非常重要,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头,所以他才从基库尤居住区走那么远的路到邮局寄信。遗憾的是,这些内容似乎都隐藏在黑暗中。这些旅行了上千英里,已经变得脏兮兮的廉价纸张好像一直在说啊说,甚至都在朝你尖叫,但却似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而卡曼特在写信时又总是会别具一格,他做事时就是这样,总是要特立独行,与其他人不一样。他会把三到四封信一起放到一个信封里,然后在上面标明:第一封、第二封等。可是所有的信里面的内容都是一样的,都是在重复再重复。他可能是想通过重复让我加深印象。跟我说话的时候他也是如此,如果他有特别想让我理解或记住的事情时,他就会不断地重复再重复。又或者是因为,他觉得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和一位朋友联系,停下来不写是很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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