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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型舞会(第1 / 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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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场告别舞会,我马上要去欧洲拜访友人,离开前不久,农场为我举办了一次舞会。那年我们的咖啡收成不错,所以舞会的规模很大,大概有一千五百多名基库尤人参加。出事之前,人们已经跳了几个小时的舞了。在睡觉前,我走到屋外想再看看舞会。他们搬了一把椅子出来,放在外面,背靠着仆人家的方向。我坐在椅子上观看舞会,身边有几个老非法棚民陪着我。

舞会很像是吵闹的集市,伴奏的笛声和鼓声都被观众的叫喊声淹没了。如果女孩们被跳舞的男人们迷得神魂颠倒,或是看到某个莫兰男人高高跳起,在头顶上以优美的姿势挥舞着长矛,她们就会发出奇怪尖厉的叫声,声音还拖得极长。意气相投的老人们坐在草地上,不断地聊啊聊,根本停不下来。还能看到两三个基库尤老太太一边开怀畅饮,一边快乐地聊天,酒葫芦就放在她们的中间。这个场面看起来颇为温馨。她们大概是在回忆自己当年在这样的舞会中的绰约风姿,脸庞因为此时的快乐和幸福而显得神采奕奕。到了下午,太阳慢慢西沉,酒葫芦里的滕布酒越来越少。如果有一两个老头子加入她们,那就会有一位因为追忆年轻时光而得意忘形的老太太踉跄着起身,挥动着手臂,学姑娘们的姿态跑上一两步,然后就会收到这个同龄小圈子的热烈掌声。除了这些人,别人不会留意到她。

突然,舞蹈圈里出现了非常大的骚动,人们的动作传递出了一种吃惊和恐惧,还有奇怪的声音像风吹过灯芯草一样传过来。舞蹈的节奏慢了下来,但没有停止。我问一位老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压低声音快速地告诉我:“马赛·纳库贾。”就是“马赛人来了”的意思。

白天的露天舞会往往没有界限,这是它的一个缺点。舞台太大了,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都不知道。身材矮小的舞者浑身着色,头上插着鸵鸟尾羽,在他们的头后飘浮移动。靴子后跟上有着醒目的“鸡距”,是用疣猴皮做成的,看起来很有武士的感觉。在高大树木的衬托下,他们总是显得很分散。舞会上有大大小小的舞圈,有散布在四周的一群群的观众,有来回乱跑的孩子们,这一切都让你目不暇接。整个舞会看起来像是一幅有关战争的古画。站在高处,你会看到画上的一边是骑兵队伍在行军,另外一边则摆放着火炮。军械官们独自飞奔着,穿过画面的对角线。

也有从外地来的舞者。他们或是事先约好的朋友,或是在路上碰到的陌生人,在舞会到来的时候或三三两两,或十几二十地结队而来。很多舞者都是从十五英里远的外地步行来到农场的。因为路途遥远,他们会随身带上笛子或鼓。于是,在举办舞会的当天晚上,就有音乐声在通往农庄的所有道路和小径上回响,听起来像是月亮上的铃铛声。到了之后,他们会站在舞圈的入口处等着舞圈打开。如果他们是从非常远的地方来的,或者是某个大酋长的大儿子们,农场上的老非法棚民、重要的舞者和舞会监督员就会亲自来迎接他们,带着他们进入舞圈。舞会的监督员负责保持舞会上的礼仪,他们都是从农场上的普通年轻男子中挑选出来的,十分珍视这个职位。舞会开始之前,他们会皱着眉,一脸凝重地在要跳舞的人们前面耀武扬威地走来走去。随着舞会气氛越来越浓,他们就会从舞圈的一侧跑到另一侧,确保所有一切都安然无恙。他们携带着非常厉害的武器——很多绑在一起的棍子,然后时不时地把这些棍子的一头放入火堆,所以棍子的另外一头一直是在燃烧着的。他们非常警惕地看着场上的舞者,一旦有看起来不正常的人,他们就会立刻采取行动:表情凶狠、生气地朝他们咆哮,把手里带火的棍子直直地朝向这人扔去。而这些“受害者”们则会及时弯下腰,但却始终一声不吭。或许对他们来说,在恩戈麦鼓舞上被烧伤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有一种舞是这样跳的:女孩们故作庄重地站在年轻男人的脚背上,搂着男人的腰,而男人们则从女孩的头部两侧伸出双臂,双手紧握一根矛,时不时地提起它,用尽全力去击打地面。这真是一幅美好的画面。姑娘们藏在自己男人的怀里,躲避着外界的一切危险;男人们保护着她们,甚至还让她们站在自己的脚背上,以免被蛇咬,或被其他危险物袭击。跳上几个小时之后,他们的脸上会浮现出天使般的狂喜和入迷,就好像他们真的已经准备好随时为对方死掉一样。

土著人不喜欢和别人对比,他们头脑中根本就没有这种意识。连结在他们和大自然中间的脐带还没有彻底断裂。他们只在月圆之夜举办恩戈麦鼓舞。月亮女神竭尽全力使自己处于最佳状态,他们则尽心尽力跳最美的舞蹈。非洲大地在温柔皎洁的月光中沐浴、游泳,而土著人则为这片皎洁增添了一些炙热的红。

还有一种舞是这样跳的:舞者不断地从火堆里跑进跑出,挥舞着手中的矛;领舞则不断地高高跳起。我感觉这种舞应该是根据猎狮活动改编的。在舞会上,除了跳舞,还会有人唱歌,有人吹笛,有人敲鼓。

土著人做事情时不喜欢过于夸张,所以在舞会上也不会燃起熊熊的篝火。在舞会的前一天,农场上的女人们会提前把木柴搬到现场,然后以一种女主人的身份把这些木柴在舞圈中心堆起来。如果老妇们能莅临会场,在场的人就会觉得很荣幸。这些老妇人们一般会围着舞圈中心的木柴堆坐下。人们就从这儿取走木柴,在旁边燃起一排排小火堆。这些火堆像是星星组成的圆环,人们整晚都要给它们加柴。跳舞的人们在火堆外面跳着、跑着,远处夜色中的森林是他们舞台的幕布。舞台必须足够宽大,否则火堆的热气和烟气就会钻入旁边老人的眼睛里。虽然这个舞台非常大,但还是世界上最封闭的地方,就像是一个所有人都在里面住着的大房子一样。

有时还会有一些全国知名的歌手从遥远的地方来到这儿唱歌,但他们唱的其实不是真正的歌曲,而是一种带有节奏的朗诵。他们是即兴诗人,基本上都是吟唱自己的歌曲,也有舞者们认真地和他们一起吟唱。开始的时候,他们的声音非常温柔,然后声音会逐渐提高,接下来年轻人就会整齐地重复他们的吟唱,最后汇成了一种有规则的声音。夜风徐徐,听着这样的歌声真是一种享受。但是,如果他们就这样一直唱上一夜,而鼓声有时还会因为舞蹈效果的需要而停止,那你肯定会觉得这种声音实在是太单调太乏味太折磨耳朵了,哪怕他们再多唱一会儿,你都会受不了,希望他们永远停止下来别再唱下去。

夜晚的恩戈麦鼓舞看起来颇为壮观。看到它,你绝对会相信这是一场戏剧演出。舞会现场全是火光,只要火光照到的地方,就有人在跳舞。在这种夜晚的舞会上,火光绝对是最重要的东西。非洲高原上的月光清澈皎洁,所以人们点火并不是因为跳舞需要这样的火光,而是为了给舞会营造某种气氛。有了火光,舞台就成了最高级的舞场,一切色彩和一切动作都在这上面完美地融为一体。

我在非洲的时候,舞会上最著名的歌手是从达戈雷蒂来的。他的声音清晰有力,舞也跳得很好。他会一边唱歌,一边迈着长长的步子,滑进舞圈,而且每走一步,都会单膝跪地。他把一只手平放在嘴角,好像是为了聚拢声音,也给人一种感觉,好像他马上要透漏什么致命的、危险的秘密似的,整个人看起来很像是非洲的回音。他常常随心所欲地把观众逗乐,有时让他们哄堂大笑,有时甚至让他们很想摩拳擦掌,和别人打上一架。他唱过一首很可怕的战争歌曲。在歌曲中,歌手想象着自己从一个村庄跑到另外一个村庄,跟村民描述战争中的屠杀和洗掠,号召村民参加战争。在一百年前,这样的歌曲会让白人移民的血都冷下来。但他自己唱的时候倒没那么令人恐惧。有一天晚上,他连着唱了三首歌,我让卡曼特翻译给我听。第一首歌是一首狂想曲,所有跳舞的人都想象着自己正驾驶一艘船驶向沃拉亚;第二首歌是对老妇人们的赞歌。这些老妇人们包括这位歌手和在场舞者的母亲、祖母们。我感觉这首歌非常动听,虽然很长,但一定是用细节赞美了这些满口无牙的秃顶老妇人们。她们坐在舞场中央的火堆旁,不断地点着头。第三首很短,但却逗得人们哈哈大笑,歌手自己不得不提高自己那尖锐的声音,好让大家听到,而且他自己也是边唱边笑。刚刚被这个歌手夸过的老妇人们此时心情非常好,她们拍着大腿,像鳄鱼一样大张着嘴巴哈哈大笑。卡曼特说这首歌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所以不太愿意给我翻译,最终只是给我翻译了大意。很简单,就是在一场最近的瘟疫过后,政府给上交到地区专员的每个老鼠都标了价钱。这些人见人打的老鼠钻到了老女人和年轻女人们的床上避难,而歌曲就描述了此时发生的事情。细节肯定很搞笑,但我听不懂。卡曼特一边很不情愿地为我翻译,一边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坏笑。

当所有玉米都收割完毕,当月圆之夜到来,就要举办舞会了。我不觉得这样的时间选择带有什么宗教意义,但可能在古时是有的。舞者和观众们的仪态为舞会带来了某种神秘和神圣感。这些跳舞的人或许都已经活了上千年。有些白人觉得有些舞者的姿态很放荡,认为法律应该禁止这样的舞蹈。但这些舞者的母亲和祖母却非常支持他们。有一次,我从欧洲度假回来,当时正是咖啡采摘的季节,但农场上却有二十五名年轻力壮的劳力被经理送到了监狱,因为他们在农场举办的恩戈麦鼓舞会上跳禁舞。我很严厉地责骂了主持舞蹈的老非法棚民们,说他们不该在经理家的附近举办舞会。他们很认真地跟我解释说,舞会是在卡塞古的村里举办的,那里离经理的家有四五英里远呢。我只好亲自去了一趟内罗毕,找地区专员商谈这件事。他最终把这二十五个年轻人放了,让他们回农场上采摘咖啡。

在某次夜场恩戈麦鼓舞上,发生了一个戏剧性的插曲。

而夜晚的恩戈麦鼓舞就要正式许多,而且全部都是在秋天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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