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别时提剑救边去(第2 / 7页)
诸葛家也罢,韦家也罢,似乎为了笔灵而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整个家族的命运和几百条人命,就这么不值钱?这实在超出了罗中夏所能理解的范围。
他们此时人多势众,本想干掉藏笔洞前的这些余孽只是时间问题,可碰到青莲、从戎和画眉的组合,只怕是要付出巨大代价才成。
难道才情就真的比人的性命更加重要吗?笔冢主人保存才情的初衷,难道不就是为了让人们更好地活下去吗?
天人笔吞噬了七贤之后,利芒愈盛,又分出几十条触须,分别刺向困在桃李阵中的诸葛家笔冢吏。惨呼声此起彼伏,赫然成了天人笔的一次盛宴,把诸葛家和韦家收藏的各种笔灵尽数吞噬……
语气平淡,却傲气十足。随着这个声音的出现,诸葛家笔冢吏的身体越变越淡,这不是单纯的消失,而似是化作了无声的旋律,以不同音阶微微地振荡着、跟随着琴声飘荡而出。
此时韦家藏笔洞前,死里逃生的一干人等聚拢在一处,面无喜色,浑然不知外面的剧变。
“韦家的诸位,今日就到此为止,你们好自为之吧。”
虽然青莲笔与从戎笔成功迫退了诸葛家,可没有人高兴得起来。韦家这一次伤亡极其惨烈,笔冢吏近乎全灭,笔灵损失殆尽。
函丈阴恻恻的声音在耳畔传来:“就是如此!我要这天下,再度开儒门道统!笔灵本就是奇技淫巧,惑坏人心。人间只要听圣人之言就够了!”
此时老李脸色有些惨淡,头顶悬着一支竹竿长笔,其身姿挺拔飘逸,形体却模糊不清,隐然似乎分成七支。
“你这哪里是纯儒,分明是腐儒!”老李怒喝道。
魏强仔细地把老李扶正,老李睁开眼睛,看到诸葛家的笔冢吏都站在身旁,个个面露羞愧之色。这也难怪他们,以倾家之力,对半残的韦家,尚且被打得狼狈不堪,最后还要家主牺牲数年功力相救,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函丈似乎没兴趣跟他多谈,触手继续加力,眼看就要把七贤笔从老李身体内吸走。老李的意识逐渐模糊,可他到底是一族之长,这时骤然爆发出一股力量,大声念诵道:“……有贵介公子,搢绅处士,闻吾风声,议其所以。乃奋袂攘襟,怒目切齿,陈说礼法,是非锋起。先生于是捧罂承槽,衔杯漱醪,奋髯踑踞,枕曲藉糟,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兀然而醉,豁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如江汉之载浮萍;二豪侍侧焉,如蜾蠃之与螟蛉。”
这时候,琴声中忽然出现一个人的声音。罗中夏立刻分辨出来,是老李。
“韦家的小孩子们和女眷,都还在藏笔洞里吧?”罗中夏问道。韦定国转头望了望洞口那几个大字,用一种沙哑、低沉的声音道:“是的,他们就在藏笔洞的最深处。”
“难道又是诸葛春玩的伎俩?”罗中夏心想,诸葛春号称“天涯若比邻”,能把别人传送到很远的地方去。可这一次,看起来却有些不同,诸葛家二十多人,包括远处受重伤的费老,都同时出现了奇怪的淡化状态。一次传送二十多人,这绝不是寄身的诸葛春所能达到的程度。
罗中夏摇摇头,他怎么也没想到,为了笔灵,居然要残杀到这种程度。
就在他们有些犹豫之时,忽然有一阵琴声传入耳中。这琴声清越淡然,闻者心泰,霎时便传遍了整个藏笔洞前。二柱子和罗中夏听到这琴声,先是一怔,旋即攻势更为猛烈。可他们很快发现,诸葛家的笔冢吏一个个身体都开始变淡,似乎要融化在空气里。
这边厢老李手指拨弄,身体俯仰,一曲《广陵散》让他在虚拟的琴弦上弹得风生水起,意气风发。最后一个音符缓缓划过琴弦,老李小指一推,按住了尾音,身子朝前倒去,幸亏被魏强一把扶住。护卫看到家主的后心已经湿成一片,面色灰白,眼镜架几乎要从沁满汗水的鼻梁上滑落。
此乃刘伶《酒德颂》中的句子,先描述儒门礼法之士如何愤怒如何指斥,再表明自己全不在乎,怡然自乐。竹林七贤中,刘伶最为放浪形骸,视礼教如无物。是以当老李把七贤笔中的刘伶唤出来,儒门阵法竟然无法拘束,对其无从克制。
二柱子愤怒至极,不由得“啊”地大吼一声,巨拳捣地,碎石横飞,生生砸出一个陨石坠地一样的大坑。
这一股力量并没去拯救老李,而是送到了诸葛一辉身上,裹挟着他朝庄外飞去。诸葛一辉骇然莫名,只能随着力量飘然飞开,远远看着老李的身躯消失在天人笔的光芒中。
二柱子眼见仇人要逃,哪里肯放过,双拳齐出。咚、咚、咚数声轰鸣,周身掀起一片烟尘、数个大坑。可从戎笔再强,也只能攻击实体目标,面对已经化成了宫、商、角、徵、羽的诸葛家众人来说,从戎也无能为力。他最多是给这段旋律多加上一些背景噪音罢了,却无法影响到远方的老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