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 / 6页)
正在这时,忽然“小娘娘”方丽明上楼来了,在房门口站着轻轻地说:“家霆,你有个电话,快去接!”
杨秋水笑笑,没有回答。她心中的秘密,仍没有人能够看透。她表情从容,那只“人手”对她的恐吓,不起作用。
柳忠华略带沙哑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能!你立刻来好吗?立刻!到四川路一百二十号职业妇女俱乐部二楼来,一切面谈。”
杨秋水将盒盖又重新盖上,将盒子拿在手里,他们继续向前走。
家霆想叫一声“舅舅”,忍住了没叫,怕被胖子阿福和娘姨阿金他们听到了搬嘴。他欢快地说:“啊,我太想念您了!您在哪里?我能见见您吗?”
杨秋水机灵、警觉地沉吟着说:“报告捕房没用,但还是应当报告一下。等会儿,我把你送去见你舅舅后,就回去报告捕房,把这盒子交给他们。”
听到那熟悉、亲切的声音,他几乎要欢呼起来。呀!不是别人,是日思夜想的舅舅呀!
家霆喜出望外地拭去额上的汗,欢叫了一声:“杨阿姨!”仰脸朝着容光焕发的杨秋水踩着楼梯往上走。
擦身而过的人陆续不断。家霆轻声地说:“盒里什么东西呀?”
兴冲冲地按地址找到了柳忠华讲的“职业妇女俱乐部”,上了二楼,却不知该到哪一部分找舅舅。刚后悔在电话里没详细问清楚,却既出意外又在意中地看到杨秋水阿姨站在楼梯口朝他微笑。杨秋水穿了一件朴素的蓝布旗袍,干净、大方、雅淡,那笑容是一种妈妈般的微笑。眼镜下一双明镜般的眼睛,好像什么事都能看得很透彻。
杨秋水平静些了,思索着说:“这些豺狼常发恐吓信,附寄手枪子弹吓人。但这盒子里一股药水味,倒不像是子弹之类,我看,也许是更坏的东西!”她手里捏着纸盒和外边的包袱布,满脸憎恶的神态。
家霆出了仁安里,兴冲冲地急步走到四川路去,心里不禁想:咦,舅舅怎么突然打电话找我来了呢?真像一样失落了的珍宝突然又找回来了似的,使他快乐得陶醉。他隐隐觉得这同银娣说不定有关。那天,同银娣见面时,谈了心里难以抑制的苦恼,他能感到银娣的深切同情。银娣当时脸上掠过一种奇异的神采,要表露什么又没有透露。会不会是银娣通知了舅舅?又一想,银娣说她不知舅舅在哪里呀!看模样,她当时不像说谎呀!后来又想,何必去想这些呢?好在,马上能见到舅舅了,比什么都好!
家霆咬牙切齿愤愤地说:“唉!杨阿姨,为什么中国不争气的人那么多!有那么多的坏人要做汉奸呢?”
拿起话筒,他气喘吁吁地听到是个男人的声音。
杨秋水亲切地看着他,摇头说:“汉奸是不少,可是拿四万万五千万人来比,汉奸就是极少数了,绝大多数中国人是有骨气的,是不做卖国贼的!在前线和后方,为抗日在英勇战斗的人多得数也数不清的啊!”
平时,“小娘娘”给别人叫电话,总是在楼下高叫一声:“××,有电话!”现在,她特地自己跑上来叫电话,家霆明白,一定是方丽清或者谁打过招呼:凡是家霆的电话不许接!他谢谢“小娘娘”,轻轻飞步下楼,心想:是谁的电话呢?难道是欧阳素心?
家霆忍不住瞧着杨秋水明亮的眼睛,悄声地说:“杨阿姨,您跟我妈妈是一伙的人吧?”他问得天真,包含着尊敬。
家霆紧挨着杨秋水阿姨,激动地说:“看一下吧!到底是什么要弄弄清楚,我来看!”
其实,现在方家开饭时,根本不管他在不在家。他在,就吃;他不在,饭开过了,也就算了。对他的行动,方丽清当面是不管的,据大舅妈“小翠红”说,方丽清只在背后嘀嘀咕咕,说:“老是东走西跑,到老不会成器!”“小树要砍,子女要管!如今他老子不在,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谁管得住他?”……家霆听了,只觉得生活从四面八方在压迫着他,也只好我行我素不去理睬。
杨秋水坚决地说:“不,我来看!当然不像是手榴弹或炸药!”她将盒盖和纸条等交给家霆攥着,自己用右手托住盒子,用左手掀开纱布一看,马上放下。路边全是熙来攘往的行人,她不想让人家看到或听到。她轻声地附着家霆的耳朵,声音也变了,说:“手!一只人手!连着一截手臂!”
家霆心里像打鼓,兴奋极了!牢牢记下了地址,电话中舅舅的话音消失,他挂上了电话,看看客堂间里的挂钟,已经四点钟了,决定不上楼了。穿过厨房走出后门时,对娘姨阿金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晚饭不在家吃了。”
“人手?手臂?”家霆耳朵里轰了一声,神经如同被尖针刺了一下,脸上似有火烧,心突突乱跳,稍停,说:“要不要报告捕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