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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其他小说 >战争和人(第二部) > 第四章

第四章(第1 / 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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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着她走进了有着松脂油香的画室。画室洁净,又极杂乱,放着一只长沙发,有一只堆满了杂物的长条桌。此外,是画架画布、帆布画凳。墙上、地上挂放着许多幅油画,有风景,也有人像、静物,多数没有画完。有一幅风景画上只胡乱涂上了各种色块。

他毫不考虑地说:“当然能够忍受!要求我自己做到的,并不要求你也做到。我只希望我对你献出一切,而不要求你为我作出什么牺牲。”

他看到了在画架上的那幅她新完成的杰作。

家霆想:她可能又要像上次一样播放贝多芬的《命运》了。谁知,没有,她只是用眼看着那不断溅打在亮晃晃窗玻璃上的雨水。雨水正像泪水似的在玻璃上淋漓流泻。

欧阳素心招呼家霆:“来来来,我们边吃边谈。”

她忽然推开窗户放进风雨来。雨,溅湿了她的衣服;风,吹得她的黑发飘飘飞动。她却伸开双臂像迎接和拥抱风雨,又似要让风雨驱散心上的什么痛苦。她才十七岁,又这么美丽,怎么有这么多的负担呢?

厨房里让梳发髻的中年女佣朱妈用托盘把晚饭送到房里来了:一人一盘肉丝菠菜炒面和一碗鸡蛋羹。

家霆上去,轻轻给她关上了窗户。她向他笑笑,说:“我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爱淋淋风雨!……真凉快!真舒服!”

现在,谈起了这件旧事,欧阳素心笑得呛咳起来,说:“要不是今天你说,我还真一点不知道呢!昨天,谢乐山又来电话,这次倒不邀我跳舞了,说要请我去‘D.D.S.’咖啡馆,我说头疼回绝了。为了小时候捉蟋蟀这件事,下次他再来电话——”她开心地格格发笑。

那时候,男学生都爱在秋天时斗蟋蟀。女学生爱看斗蟋蟀,多数不敢去蔓草乱石丛中捕捉蟋蟀。欧阳素心不同,她敢抓蟋蟀,也要养蟋蟀。有些男生争着把自己的蟋蟀送给她。家霆有一天和谢乐山一起去北极阁捉蟋蟀,在野坟堆里听到一只蟋蟀“”,叫声特别洪亮。家霆说:“听!这蟋蟀叫声多好!”谢乐山说:“我早听到它叫了!该归我!”他抢先上去把大石一掀,天哪!里边窜出一条通红的大蜈蚣来,谢乐山“哎呀”一声,回身一跳,一跤跌在一丈多外的草丛里,额上磕了一个大包。第二天同学们知道了都哈哈大笑。谢乐山事后偷偷告诉家霆:“我抓那只蟋蟀是想送给欧阳素心的,要不然,就让你抓了。没想到……真晦气!”

家霆问:“怎么样?”

“那时候——”他说,“一年初夏,我小叔军威当时在军校上学,陪我到玄武湖钓鱼。下了雨,鱼特别容易吃饵上钩,钓了许多鱼。有个小女孩挽篮来叫卖樱桃,滴溜滚圆的樱桃又红又甜,我们买了樱桃一边吃一边钓鱼。这以后,再也没吃过那么好的樱桃了。”

她仍在笑:“我一定只有再陪他一次!”

她忽然平静下来,好像悄悄叹了一口气,走近开着的窗口,看着已经黑暗下来的天空,又看着远处似是罩上了黑纱的有闪烁灯光的大楼,忽然岔开话题说:“啊,天要下雨了!”

家霆想找点话题谈谈,想起了那天看到过的画室,说:“欧阳,能让我看看你的画吗?”

“不为什么,只因为我——”他又想说那个字眼了,仍艰难得没有说出来,只是红着脸激动地说,“愿意用这来表明我的忠实、真诚。”

欧阳素心说:“当然可以!”她去开了那扇通向画室的门,风趣地说:“看看我新画的一幅巨作吧!”她“啪”的开了电灯。

她笑声里洋溢着欢乐:“啊,为什么这样不公平?”

“那时候——”她说,“有一次初秋下大雨,我独自走回家去,没打伞,也没穿雨衣,头发上滴着水,浑身湿淋淋的,回去把爸爸吓了一跳,说:‘啊呀,要生病的呀!’可我高兴地说:‘真凉快!真舒服!’”

雨水打着玻璃窗,清脆有声,像琵琶轻抹慢弹。窗玻璃上的雨水溢下来,不断地溢下来,映着灯光,珍珠似的灿烂闪光。外边天色黝黑,迷迷蒙蒙。远处不知谁家的钢琴声传来,叮叮咚咚,仿佛来自天的尽头,音韵悠长、苍茫。

他俩在秋天的雨声中,吃着晚饭,回忆起从小学到初一在南京时的往事,谈得欢洽。

吃着炒面,叙着旧,两人常笑得格格的特别高兴。回忆使他们亲近,沉湎在一种甜美、温暖的情绪中。晚饭吃完,朱妈来将碗盘和筷子收走。听着不绝如缕的雨曲,欧阳素心忽然显得心神不宁。她开了床头柜上一只奶油色的收音机。电台那么多,一个接一个。她调拨了一会儿,不是广告,就是京戏、申曲、滑稽戏或是靡靡之音的流行歌曲。她“啪”的又关上了收音机,缥缥缈缈叹息了一声。

这时,下雨了,雨很大,淅淅沥沥在浸透了墨汁似的夜色中降落。雨声急骤,转瞬间又变成一片无法分出节奏的哗哗声了。有风将雨扫进窗来,带点绵绵的凉意。家霆连忙帮欧阳素心去关上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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