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 / 32页）

他的背影在一些巨大的老树之间显得那么孤独。他一手捂着腹部——其实是攥着在搏斗时因运气过猛绷断了的窄皮带的两端。他迈的是那种仿佛被捅了一刀的人踉踉跄跄的步子。

“你‘老杆’。艾滋病——滋。滋味儿的滋！”她吞咽了一口，对他加以纠正。优雅地用小瓷勺舀了一口汤，又说：“我不发胖因为我是劳动女性，日本投资商在厂里搞了生产流水线，你想偷懒儿都没法偷懒儿，许多女工被累得哭。你若和我们一样，每天紧张地劳动八个小时也就不必到体育俱乐部去减肥了！谈恋爱对我来说不过是八小时之外的一种游戏，一种娱乐，一种有益的运动，是自我调节精神的方法，是养身之道，我喜欢这一运动。关键在于要‘多、快、好、省’，今后你虚心跟我学着点儿，我免费教你！”

她垂落捂着面颊的手，有些不安地喊：“哎！……你没事儿吧？”

“算啦，走吧！”

“谢谢！”她装出受到赞美的天真而礼貌的小女孩儿那种可爱样子，挎起他的胳膊。

人们议论纷纷地散了。四周归复了静谧。

他不由得回过头。她也回过头。见说话的是两个年轻女服务员中的一个，她们被看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小婉瞧着他狼狈地爬起来，忍不住又用一只手捂住嘴噗哧笑了，还说：“这下我那辆‘飞鱼’牌自行车吹了吧？”

拼命压住他的那个蛮小伙子，慢慢从他身上爬起来，瞪着小婉吼：“有你们这么闹着玩的吗？！”

四周静谧。

“走吧，谁叫你多管闲事？真不像话！”那姑娘挽着小伙子气忿忿地走了。

明月高悬在他们头顶。月光下，一对对情侣的剪影，或立在角亭，或偎在长椅，或坐在草地。

“是不像话！”

“现代派儿……”有人在他们背后似褒又似贬地说了一句。

他给予她的回答是着着实实的一记耳光。他顺着原路朝公园后门走去。

他便也一声不响地站起来跟在她身后。

她捂着火辣辣的面颊，柳眉倒竖，望着他的背影像望着一个抢走了她钱包的凶汉。

她终于放下瓷勺，用餐纸擦嘴，擦手，然后对他做一个应该走了的手势，率先站起来朝外走。

他们正穿过公园。

“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她对男演员的英俊形象和健美体魄大大地动了情怀，一边挎着他的胳膊走，一边和他喋喋不休地谈论：“瞧人家外国人，男人长得像个男人，女人长得像个女人！这电影是怎么拍的呢？咱们中国电影——闲扯淡！闲扯淡还扯不明白！”

“应该教育教育他们，再别这么闹着玩！”

他们看的电影是《超人》，散场天已经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