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掂掂“三害”的分量(第1 / 5页)
上了路,他们迎着风沙走,车子骑不动了,只好推着走。有时前行一步,又被风顶退两步。涉过一个又一个沙丘,张小芳走得趔趔趄趄直跌脚,焦裕禄伸手把她拉住。张小芳叫了声:“焦书记……”焦裕禄说:“咱们不早就说好了嘛,你就喊我老焦。”焦裕禄的帽子被风吹掉了,随行的同志们捡起来。他干脆不戴了,把帽子揣在兜里。
林场在黄河滩上,只有一间草屋,十几棵泡桐树,还有几方育苗畦。张小芳问:“这里是林场呀?”韩大年指着一片开阔的黄河滩:“看这一大片都是林场的地面。”朱晓说:“多壮观啊,我们的林场就在黄河滩上!太有诗情画意啦!”他大声唱起来:“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一行人上了黄河大堤。堤上有一个高高的测量架,焦裕禄看了看,就要往上爬。张希孟连忙拦住:“焦书记,你别爬这个架子,风大,太危险了。”焦裕禄说:“我上去看看风口。”张希孟说:“不行,风太大了。要上我上。”同志们都过来拦他。焦裕禄说:“老张呀,你上去我还是没看见。我比你身子轻,没事!”
大家哄堂大笑起来。焦裕禄说:“大家不要笑。张小芳同志是刚刚分配到农林局的大学生,学土壤的。这次主动报名参加了风沙勘察队。她对治理风沙查阅了很多资料,设想了很多方案,很好呀。这个用沥青固沙的办法确实很先进,可是它不适合咱兰考的实际情况。首先咱们没那么多钱去买沥青,咱兰考有三十六万人,只能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
肖长茂说:“咱这里没啥好饭食,你们别嫌弃。”张小芳拿了一块红薯,连叫:“好吃好吃。上海吃的红薯只有这么一点点大,也没这里的红薯甜。”肖长茂说:“吃别的咱这没有,红芋倒有的是。咱兰考人说:红芋饼子红芋馍,离了红芋不能活。尝尝,这窝头就是红芋面的。”
正开着会,外边黄风骤起,飞沙蔽日。会议室的一扇窗户被大风刮开,滚滚沙尘扑进来,落了人们一身尘土。焦裕禄抖抖身上的土:“同志们,老天不让我们高谈阔论啊,把考卷直接送到我们会议室里来了。我们还是走吧,这样的天气,正是我们调查研究的好机会!”
三个大学生在肖家吃午饭。饭桌上是蒸红薯、二合面窝头、咸菜。
大家愣了一下。张希孟问:“咱们去哪儿?”焦裕禄说:“哪里风沙最大,就到哪儿去!寨子那边不是沙丘最多吗?咱们就去寨子。”
张小芳来参加会,看到写会标的焦裕禄,吃了一惊:“呀,老焦!”
县委治理沙害座谈会就要开会了,会前,焦裕禄在会议室门口铺开红纸写会标。围着看他写字的人夸赞:“焦书记真是一笔好字,拿出去一张一百。”焦裕禄笑了:“那我天天写字卖,咱就用不着治什么沙了,卖字就行了。”
人们笑了。焦裕禄也伸过手来:“噢,张小芳。”张希孟问:“你们咋会认识?”张小芳说:“我们一起坐火车到兰考来的嘛。一会儿给我们讲林业一会儿讲马列,我当时一猜就是宣传部的。看,字也写得蛮精神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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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希孟说:“宣传部的?哈哈,他是咱们县委的焦书记。”张小芳大惊:“县委书记?”她一急冒出一句上海话:“阿拉勿晓得啦。”
几个人来到草屋前,韩大年介绍说:“这就是肖长茂大叔,二萍是他妮。”朱晓、吴子明和肖长茂握手,肖长茂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才伸出去。他们进了草屋。草屋只有两米左右高,屋里半截是土炕,另一半是锅台,锅台与炕之间,隔着一道短墙。地上放一张白木小方桌,桌上是一只竹壳暖瓶。朱晓、吴子明觉得很新鲜,都说:“真的很不错。”肖长茂说:“咱们这里的草坯房子,冬暖夏凉。”朱晓把带来的二胡、长笛等乐器挂在草屋墙上。关局长说:“不愧是大学生,多才多艺呀。”朱晓说:“业余爱好。”关局长说:“将来咱们农林局搞个节目什么的,可有了人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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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朱晓、吴子明蹲在育苗畦边看土壤,关局长说:“这地方是轻沙地,最适合泡桐的生长。”吴子明说:“我们在学校里就学过,兰考的泡桐很出名,叫兰桐。”关局长说:“咱们兰考要重新把兰桐这块金字招牌打出来,可全看你们的了。”一个五十来岁的人从草屋里出来,招呼韩大年:“大年,两位技术员的床铺收拾好了,来看看行不行?”
一队自行车骑出县委大院,焦裕禄在最前头。
张小芳看了看四周,问:“怎么就这几棵泡桐树?”韩大年说:“在大炼钢铁以前这一片全是泡桐树,到了五八年,大炼钢铁,都砍光了。”
外边刮起了大风。大风夹着沙子扑打着窗户,发出沙沙声。一阵风过去,每个人碗里都浮了一层细细的沙土。张小芳皱着眉头,端了碗要往外走。朱晓问:“哎,你干什么?”张小芳说:“刮了一层土,倒掉好啦。”朱晓把碗接过来:“别,我喝了。”他把两碗粥都喝下去了。
参加治沙座谈会的是农林水利部门的技术干部,再就是县委、县政府的班子成员。焦裕禄让大家议议治理沙丘的办法。一位技术员说:“治沙没别的先进招数,造林固沙是关键。”另一位水利工程师说:“可以挖防风沟,打防风墙。”
二萍问:“这窝头咋样?”朱晓说:“好吃好吃。”吴子明问:“肖大爷,咱们兰考育泡桐,都是用桐根,为什么不用桐籽?”肖长茂说:“桐籽出苗少,出来的苗也不壮实。”吴子明问:“能不能尝试着用桐籽育苗?”肖长茂说:“倒可以试一试。”二萍端上高粱米粥。张小芳喝了一口,问:“这是什么品种的稻米?”朱晓说:“亏你还是学农的,这是高粱米好不好。”张小芳笑了:“我是学土壤的。”吴子明取笑:“至于土壤上长什么作物,阿拉勿晓得。”二萍说:“怕你们南方人吃不习惯,这高粱米是碾掉了皮的。平常俺们吃的都不碾皮,碾了皮就不好认是啥米了。”
焦裕禄说:“这些办法都很好,就是慢了点。看看我们受灾的群众,再想想我们的责任,治沙的事,能不能快点?”张小芳说:“有一个快的办法,不过这是从外国的资料上看的,就是沥青固沙法。在沙漠地区,每亩沙丘上用三十公斤纯沥青,加上百分之九十五的水,搅拌成沥青乳剂,用喷雾器喷洒在沙丘上,就能把沙丘封住。”
张小芳拿了一个红薯面窝头,咬了一口,费了半天劲才强咽下去。她把窝头放下了。朱晓觉得这样不礼貌,拿起张小芳放下的窝头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