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掂掂“三害”的分量(第3 / 5页)
夫妇俩赶到县医院大门口时,医生护士迎过来。医生问:“请问你们是不是从葡萄架来的?”男人说:“是。”医生问:“你们的孩子是不是叫张徐州?”女人说:“是。”医生说:“快把孩子抱进来,焦书记早给医院打过电话了。”
焦裕禄眼睛顿时一亮:“对。是红胶泥。秀芝同志,这坟是怎么堆的?”刘秀芝说:“开始也是用沙土堆的,可刚堆了不到半个月,就差点被一场大风刮平了。咱们这里用沙土堆的坟头,有时一场风就给搬走了。我怕风把福强的坟搬走,就想了个办法,把沙底下的胶泥翻到上面来,培了一尺多厚。刮一场风我就来看一回,无论刮多大风,都没动过。不像那些沙丘,北风来了往南滚,南风来了往北移。”
男人犹豫了一下。焦裕禄说:“我到前边公社里就打电话过去,我是县委焦书记,县医院会给你们帮助的。”孩子父母跪下来:“恩人哪……”焦裕禄忙扶起来:“你们快走,争取时间!我回来也去县医院。”他们让女人裹上雨衣,抱着孩子,坐在车后座上。
刚走出县城不远,他们看见路边地里有个老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感到很好奇,就停下看,一会儿见那老汉一跃而起,在枯草里抓出一只大个的地老鼠。
焦裕禄给刘秀芝倒了碗水,端给她。“他走了,我怎么想怎么害怕。他这样的举动,以前从没有过。风一起他就走了,风一停他就回来了。可这场风刮得邪性,从上午刮到天快黑了还不停。我心里发瘆、发慌,就去找他了。一直找到天黑,找不到福强,我的力气也耗尽了,被风刮倒在沙丘上爬不起来,沙子很快就把我埋住了。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豹子也来找我和福强。他看见沙包上有一小片红颜色,那是我埋住半截的纱巾。豹子扒开沙丘,把我救了。”刘秀芝泣不成声:“我是半夜才醒过来的。豹子又带着全村几十个男人打着火把去找福强,找了一夜没找到。风停了三天,才在一个沙丘下把他扒了出来。”刘秀芝从躺柜里拿出一个油布包,里面包着的是几个小学生用的作业本。她交给焦裕禄:“焦书记,福强这几年查风口沙道记下的东西全在这里了。”焦裕禄小心地接了过去。焦裕禄说:“秀芝同志,我想带‘除三害’工作队的同志去福强的坟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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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裕禄嘱咐医生:“这是农民的后代,你们要尽最大努力把他治好。”医生直说:“焦书记,你放心。”李林说:“焦书记,回家好好睡一觉吧。孩子脱离了危险,你也就放心了。”焦裕禄说:“张君墓那边还有很多没处理完的事呢,干脆再跑一趟吧。”
豹子乐了:“真的?”刘北也破涕为笑:“这可救命了。”焦裕禄说:“赵大叔本事再强,一个人能抓多少地鼠?我在路上和赵大叔说妥了,让他把祖辈传下的秘技绝活贡献出来,不要保守。就在村上办个培训班,教给大家抓老鼠的技巧。全村社员都变成了‘赛狸猫’,事情就好办了。”刘北说:“对呀!”焦裕禄说:“你们定个制度,调动社员抓地老鼠的积极性,抓一只奖励两分钱,凭老鼠尾巴来领,或折合成粮食。”
告别老人,走在路上,焦裕禄还在兴奋中。他说:“同志们,任何时候,办法总会比困难多,就看你找到找不到。在办公室里拍疼了脑袋想不出的办法,到群众中走一走,就会找到。记住:吃别人嚼过的馍没味道,要想解决问题,就得去调查研究。”
焦裕禄、李林带着“赛狸猫”老汉来了。焦裕禄说:“豹子,我今天给你带来一个灭鼠专家——赛狸猫赵大叔,有绝活,赤手空拳抓耗子。”
到了寨子后,焦裕禄同刘秀芝又聊起了治沙的事。
寨子村大田里,支书刘北和豹子正蹲在地头上发愁。豹子说:“刘支书,你看这块地出苗本来应该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现在连百分之三十都不到。播下的种粮全让地老鼠给糟蹋了。”刘北犯了难:“这个咋办?咱咋跟焦书记交代?”他又抹起眼泪来。豹子说:“一到事上就哭,这不想办法吗?”
焦裕禄带领全体“除三害”调查队队员在王福强墓前肃立默哀,他们献上了用“三春柳”编的花环。
医生说:“焦书记,孩子没有危险了。幸亏送来得早。”孩子父亲说:“要不是遇到焦书记,孩子就没救了。穷人家孩子,穷家贱命,病得不行了只有拿筐篓背出去扔了。自古以来都说:穷娃穷病,干草包腚。筐篓一背,村外一横。孩子这条命,是焦书记给捡回来的啊。”
默哀毕,焦裕禄沉痛地说:“同志们,这里埋葬的是一位为治沙而死的英雄,是一个壮士。他一生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查清风口沙路,治理这为患多年的风沙。他一生没有喊出一句口号,却用行动证明了兰考人改变自己命运的决心。这座坟墓,应该立一块碑,成为我们教育干部的一个生动教材,‘三害’不除,我们怎么对得起长眠在这里的英雄,怎么对得起兰考三十六万人民?”
第二天一早,孩子终于脱离了危险。下乡回来的焦裕禄进了病房,他看见一个护士正拿着小皮球逗孩子,孩子笑了,焦裕禄十分高兴。
离开时,张希孟拉了一下焦裕禄:“焦书记,你看,这个墓不是用沙土堆的,而是用胶泥封固的。”
他问:“秀芝同志,听张副县长说,你爱人是因为调查风口沙路,被埋在沙丘下的?”刘秀芝点点头:“这事过了差不多快两年了,想起来,心上像扎了一把刀啊。焦书记,我爱人叫王福强,是开封农校毕业的,毕业后回了村。他发下誓愿要治这兰考的风沙,每年这个季节,他差不多天天在风口上跑。”
老汉说:“今年这东西出奇地多。俺抓了半辈子地老鼠了,没见这东西有这么多。前天半天就抓了一百多只。”焦裕禄问:“你贵姓?”老汉说:“姓赵,名赵大水。提我名字没人知道,要提我外号,那可是无人不晓,我外号就叫‘赛狸猫’。”焦裕禄兴奋起来:“好呀大叔,你帮我一个忙行不行?”老汉问:“你是谁,帮啥忙?”李林说:“这是县委焦书记。”焦裕禄说:“我正为寨子灭鼠的事大伤脑筋呢,你老人家到那里看看,帮我想个办法。”老汉说:“中!中!”焦裕禄把自己自行车上的铺盖卷解下来,摽在李林的自行车上,驮着灭鼠专家赵大爷,转道去寨子。
她两手按在心口上,好半天,接下去说:“福强这人,话不多,认上一个道理,九头牛也拽不回来。这些年光折腾治沙了,他的心思从来没往别的地方用过。人家劝他:这治沙是国家的事,你一个平头百姓,何苦来?他一笑,从不跟谁去争论什么。连我婆婆都说他中邪魔了。后来他每次出去我都跟上。一是让他这精神把我感化了,二是有我在身边,遇上什么事也有个人做伴。这一来连我娘家爹娘都说我也中了邪魔。”
焦裕禄就和李林走过去。焦裕禄问:“这么大个的地老鼠啊,拿啥东西抓的?”老汉伸出手晃了晃:“用不着别的东西,有两只手,足够了!”焦裕禄称赞道:“赤手空拳抓老鼠,你了不起!”老汉把篓子拿过来让他们看,装老鼠的篓子快满了。焦裕禄惊叹:“这么多!”
刘秀芝起身给焦裕禄倒了杯水,也是为了平息一下激动的情绪,她的述说伴随着哽咽:“直到我怀了俺儿子,他说啥也不让我跟去了。出事那天,我从一开始就觉得有一种特别不好的感觉。出了门,他又折回来说:‘秀芝,我和咱娘说一声。’我说:‘咱娘睡着哩。’他说:‘那我到咱娘那屋看一下。’给老人掖了掖被角,出来,大婵趴在门口磨台上写作业,他抱起女儿亲了亲,然后把我拉到屋里,把头贴到我肚子上说:‘我得和儿子说句话:傻小子,以后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