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崮山的天黑了(第1 / 5页)
山上元宝枫的叶子一片金红,黄栌的叶子一片金黄,红黄相间的是千头柏、鹿角桧的苍绿。南坡北坡的柿子树,一片一片红得鲜艳。酸枣更是随处可见,一嘟噜一串,紫气闪烁。
山脚下的北崮山村,甩出一条麻石小径。村口大路边设着岗亭,岗亭上插着日本太阳旗,一侧的土墙上写着标语:“中日亲善,建设王道乐土。”
那一道从山上流下的泉水,细细的,千折百回地从望月台那边流过来,流到一个两三亩大小的潭里。如果不是大旱年景,这道泉水是十分壮观的。这道泉水称为阚家泉。
张老师说:“三年前我就到博山城里去了。日本人要在学校里开日语课,我不想教日语,就辞了职。上个月又把我请回来,还当南崮山高小的老师。今天我有事进趟城。焦裕禄同学,你有空到学校里来吧。”
他清瘦的身材,虽然穿着补丁衣裳,却干干净净,留着学生头,似不类农家子弟。他的眼神是坚定的,那坚定的目光里有轻蔑和仇恨。
焦裕禄又给张先生鞠了个躬:“谢谢张老师。”
日本小兵怔了一下,他甚至有几分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同他年纪相仿的中国少年。
他们分手了。焦裕禄走出好远,还看见张先生站在那里的身影。
焦裕禄拨开日本小兵的手。“八嘎!”日本小兵气急地用脚踢焦裕禄。焦裕禄推开日本小兵。日本小兵叫着又举起枪刺。
日本小兵“哇啦哇啦”叫着要按他的头。可他个子太矮了,手只够到焦裕禄的肩膀。
这时,一位已经走过岗哨的穿长衫的人折回来,对日本小兵用日语喊了一声。日本小兵惊异地收起枪,看着那个穿长衫的中国人。日本小兵用日语问了句话。穿长衫的人用日语回答:“博山县第五区南崮山高等小学的老师。”日本小兵悻悻地挥挥手,让他们过去了。
焦裕禄指指远处的崮山:“我要到山上去,砍柴。”
焦裕禄认出来了,穿长衫的人是他的小学老师张慕陶先生。他深深躹了一躬:“张老师!您啥时回来了?”
焦裕禄肩上搭着绳子,腰里别着柴刀走过岗哨,他没有给日本小兵躹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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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狗有小牛犊一样大小,一条鲜红的舌头伸出来,舌头上挂着长长的涎水。这个畜生凶狠地冲着人们低声吠叫着。那低吠仿佛是从獠牙间挤出来的,让人不寒而栗。
深秋的崮山在焦裕禄眼里铺展着一幅美丽的画卷。
一个十六七岁的日本小兵在站岗,他背着三八大盖,身边是一条大狼狗。进出的村民都要向他躹躬。日本小兵十分傲慢。他鼻孔朝天,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行礼的人,如果他觉得哪个人行礼的动作不够恭敬,抡起枪托就打。日本小丘八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有着与他的年龄十分不相称的狰狞。如果不是战争,这个年龄的孩子,也许会在故乡的山林河边捕鱼,在课堂里无所忧虑地读书,可是现在他却作为战争机器上的一个小部件,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疯长自己的恶行。
日本小兵比比画画,说着日本话。
博山县第五区南崮山小学是方圆很著名的学校,北崮山和南崮山两个村子相隔不远,北崮山没有学校,北崮山的孩子就到南崮山小学去读书。张慕陶老师是这所学校的语文老师,他很喜欢焦裕禄,连“焦裕禄”这个学名也是张老师给起的。张老师的学问很好,还精通各种乐器。焦裕禄读三年级时,学校组织了个“雅乐队”,器乐教练就是张老师。焦裕禄在“雅乐队”里学会了二胡和小号。焦裕禄最崇拜的人就是张老师,张老师不光是课讲得好,听说还在日本留过学。焦裕禄读到四年级就辍学了,他后来听说张老师也离开了学校。
焦裕禄问:“你干什么?”
张老师说:“今年开学我就回了南崮山,还打听你呢。焦裕禄同学,几年没见你了,听说你下学后帮你爹打理你家的油坊了?”焦裕禄说:“我家油坊快要开不下去了,欠了人家很多债,我爹天天愁得要死要活的。我哥走了几年没音信,赶上这乱世道……先生您怎么样?”
日本小兵“哇啦哇啦”叫着,拉住焦裕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