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1 / 4页）

朱筱堂他娘长长叹息了一声。她坐在方桌前面的木板凳上，心中盘算朱家的事，朱暮堂过世了，朱延年关在监牢里，徐守仁也关在监牢里，他儿子又住在泥腿子汤富海的这间破房子里，倒霉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她原来希望徐义德有办法，听儿子的口气，妹夫并不热心，守仁出了事，自身难保，也难怪他。幸亏朱瑞芳是朱暮堂的亲妹妹，总算看在死鬼的面上，招待儿子不错。她感到母子俩住在梅村镇越来越孤单了。她说：

“你姑爹呢？”

“啊！这么严重？”

“登过，登过，记得是登在《新闻日报》上，我有一天在小铺子里亲眼看见的。”

朱筱堂点点头，说：

“报上登过？”朱筱堂没有见过。

“那一阵子，姑妈日夜提心吊胆，每天守到深更半夜，不等姑爹回到家里，姑妈就闭不上眼睛，睡不了觉。姑爹好容易过了关，姑妈这才放下心。”

“就拿村里参军的人来说，哪一个不是穷泥腿子？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

苏沛霖想起村里抗美援朝参军的事，振振有词地说：

“这也有道理。”娘感到有些失望。她问儿子，“老蒋的飞机真的到过上海吗？”

“共产党别的不行，打仗和土改确实行。解放军尽是穷光蛋，性命不值钱，在火线上一个劲拼命，当然会打胜仗。”

“姑爹说是真的，不止来这一次哩，发了传单，很多人拾到，亲眼看见的，那还有假？湖南那边飞机还丢过粮食哩。看上去，老蒋的力量不小，有美国佬做后台，准备反攻大陆，总有一天要回来的。”

“太太说得对，徐总经理现在是上海滩上的红人，报上还登过他的名字哩。”

“现在没有事啦？”

“不是给你谈了那么多吗？上海不像乡下，他办厂，是个大忙人。你不要怪他。”

“姑爹现在没事啦，可是守仁又出了事啊！”

“他可忙哪，整天到晚也看不见他的影子，也不愿和我多谈话。”

“当然是真的，美国佬给挡在三八线上，怎么也过不来，鸭绿江更过不来，别说上海了。本来么，共产党军事上是有两下子，要不，老蒋几百万大军哪能就完蛋呢？”

“啥辰光回来？”娘脸上露出了笑意。

“照你姑爹看，共产党在朝鲜打的胜仗是真的啦！”

“姑爹没有讲。他只说在共产党手下过日子要小心，连办厂做生意也得格外留神。这回‘五反’，姑妈说，姑爹有好几次准备坐牢哩！”

“怪不得那么忙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