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1 / 6页）

他拉着梅佐贤的手准备到书房去写信，走到东客厅那里，望见书房的门紧紧关着，里面传出幽幽的哭泣声。朱瑞芳还在里面惦念守仁，一进去，又要给缠上了。他停住脚步，回转身来，说：

“义信一个人留在香港，解放这几年了，一直没回来过。那六千锭子安放在香港，虽说转动起来了，但一直没有发展，赚了一点钱，正够厂里开销，叫我一心挂两头。最近了解共产党的政策，上海市面也逐渐活跃起来了，政府又看重大型企业的人，我想把六千锭搬回来，义信也回来，别老在香港。上海多点人手，活动起来也方便。现在我和市里的工商界巨头们，差不多都有些往来，以后就要靠自己的活动能力了。你说，是？”

“对！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这个笨脑筋就是转不过弯来，给总经理一指点，我完全明白了。明天我到厂里去宣布，徐总经理坚决支持韩工程师研究解决生活困难的关键！”

“最近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总觉得人手不够，我么，给厂里的事绊住了脚，地位也低，不过是个资方代理人，说来实在惭愧，不能给总经理多出力。要是副总经理回来，那就完全不同了，总经理有了好帮手，大展宏图，可以飞黄腾达！”

“小辫子都会说支持他研究解决，漂亮人情你为啥不会做？我的梅厂长。”

“老二能回来，确实能做不少事。六千锭子又可以出不少纱哩。”

这个突然而来的问题可把梅佐贤问住了。他没想到是这个问题。总经理既然问了，梅佐贤怎么能够回答不出来呢？他拼命吸了一口烟，一直吸到肚子里去，等了好半晌，才又慢慢吐出来。幸好他最近参加了民建会，接触了不少会员，市面上的事体多少知道一点。他说：

“你看最近上海的市面怎么样？”

“这次政府调整商业，市面比过去活跃得多了。”

“啥事体？”

“商业发展了，你看工业呢？”

“也没害处？那么，就让韩工程师他瞎搞去？”

“是啊！‘五反’以后，调纱锭回来，在全国也是一件大事，一定可以哄动，政府首长准会注意到总经理。”

“巩固不了有害处吗？”

“这个意见对！”徐义德没有想到这一点，给他一提醒，更觉得完全应该把六千纱锭调回来，没有再考虑的必要了。说不定因为这六千纱锭，会给自己打下了发展的基础哩。他兴高采烈地站了起来，大声说：“来！来！来！你马上给我拟稿……”

“能够巩固，当然更好；就怕巩固不了。”

梅佐贤见徐义德语气很神秘，显然是一件机密而又重大的事。也许是民建上海分会的事，因为他最近也参加了民建。他伸过头去，关切地问道：

“当然也有好处。”

“这些事体，交给韩云程去解决就行了，用不着多动脑筋。”徐义德的眼光从室外草地上收回来，低声地说，“佐贤，我倒想给你商量另外一件事。”

徐义德很高兴梅佐贤的看法和他一样，沪江纱厂交给这样有眼光的人去办，他就不必操心了。重大的事体，梅佐贤从来不自作主张，总要向他请示的。这样，他可以腾出手来，考虑更大的问题，求得别的方面的发展。他把最近自己的想法慢慢说了出来：

他把香烟放在嘴角上，连抽几口，那大半截香烟在嘴角上一跳一跳的，好像也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