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第1 / 8页）

“我，我心烦……”徐义德霍地站了起来，不愿和朱瑞芳详谈自己的心事，漫不经心地说，“肚子有点饿了，下楼喝杯咖啡，吃些点心去。”

徐义德给她们两面夹攻，不说说清楚，是没有平安日子过的。他唉声叹气地说：

徐义德走出林宛芝的卧房，回过头来望了茶几上的各式手表一眼，这些手表仍然属于他的，心里稍为得到一些安慰。他径自到楼下的客厅里，一屁股坐在双人沙发里，感觉客厅也比过去温暖和舒适。朱瑞芳跟着他到了客厅，还没走到徐义德面前，又回转身去，朝门外叫道：

朱瑞芳看林宛芝讲得有凭有据，态度不慌不忙，看上去不像是想要徐义德的手表。她放下笑脸，语气也缓和了，低声地问徐义德：

“你讲实话，我没有一次不相信的。”朱瑞芳余怒未消，徐义德把手表放在林宛芝的房间里，她早就有意见了。她冷言冷语地说：

“你为啥伤心呢？”

“我讲的话，你们不相信！”

“我为啥伤心？我不伤心。”徐义德忍受不了两个人都怀疑他，实在太不体谅人了。他一口气把两只胳臂上的手表一一摘了下来，往长茶几上一掼，生气地说，“啥人要，啥人拿去，我一只也不要！不要再吵了，真烦死人！”

“我晓得那是为了他一辈子经营的企业一下子公私合营了，想起来伤心，才哭的。”

“全市敲锣打鼓公私合营第二天，在楼下东客厅里，他不是哇哇哭了好一阵吗？”

“不管为了啥原因，他总是哭过吧？”

林宛芝并不激动，沉着地对卧房的门望了一眼，见外边没人，她便说：

朱瑞芳给林宛芝一质问，顿时哑口无言了。但她并不甘心，掉转话锋，歪着头反问：

“没买就没买，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林宛芝劝他。

“我一只也不要。”林宛芝低声说。

徐义德两只胳臂上的手表仿佛也受了委屈一样，在胳臂上摇摇晃晃。

“你一辈子就喜欢收藏各种手表，君子不夺人所爱，我更不会要你的表。以后，有机会，我还打算买些最新式的名贵手表送给你哩。”朱瑞芳放下笑脸，体贴地轻声问道，“那你为啥哭呢？”

“我没有送任何人新式名贵手表，‘五反’以后，我就没有买啥新式名贵手表了，一则国外有啥新式名贵手表，看不到广告，也很少有人谈起，叫我怎么买呢？二则，海关限制得很严，出国人员戴什么表出去，都要登记；回国戴什么表，也要登记：如果牌子不对，或者多了一块，都要上关税，少则上百分之百的关税，有的要上百分之二百的关税。我这几年没有机会出国，连香港也没去过，国内能买到的大都是‘上海’牌‘北京’牌的国产货，白送给我，我也不要。信托商行倒有外国手表卖，可全是旧的，没有新式的，也不名贵，我也不要。‘五反’以后，工商界倒是有人申请去香港的，可是回来的少，”徐义德把两手一伸，气呼呼地说，“叫我到啥地方去买新式名贵手表呢？”

“你不想夺他心爱的物事，他会哭吗？我了解，他从来不哭的。他啥辰光哭过？你倒说给我听听。”朱瑞芳坐在单人沙发里，双手向胸前一放，胸口气得一起一落，摆出一副今天非要把问题弄清爽不可的架势。

“就算他过去哭过，可是今天你不气他，他不会无缘无故哭的。”

“也不是我要他交给我保管的。我反正没要，信不信由你。”

“究竟为啥哭，反正不是我气的，你问他好了。”

“反正这些名贵东西没有交给我替你保管，究竟多少块，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