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1 / 4页）

门外那人好像知道屋子里的人没睡，很有信心地又问：

“住嘴！”她用手捂着他的嘴，向四面扫了一眼，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只有小白蜡烛的光芒跳动着，一闪一闪的，偶尔发出一点吱吱的声响。她提心吊胆地说，“孩子，讲话小心点，别叫人听了去。”

“睡觉了吗？朱太太！”

有人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我真想……”

她想：这一定是村干部布置好了，把房子四周包围起来，敲门捉人了。她额角上渗出黄豆大的汗珠，流到眉毛那里。这间房子好像忽然热了起来。她紧紧抓住儿子的手，仿佛一松开，就再也不能在一块了。

“你不能这样，白送了性命，也报不了仇。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现在得忍住……”

门外有人小声地问：

“我去……”

“唔……”

“别走……人家问起……刚才那些话可不能说……”

“有人？”

“我懂得，我不会说……”

“听去又哪能？大不了脑袋搬家，我豁出去了，准备给他们拼……”

“睡了吗？”

“不怕？现在不是从前那个世道啊，穷人当家了，我们要小心点才是。”

这声音好熟，但她一时想不起是谁的口音。她想顶过去，不理睬，等到天亮，人家再问起，好把夜里讲的话赖得一干二净。

“那些家伙早睡了。有谁听？”他把头一甩，说，“听去也不怕！”

“外边有人……”

“好……”

“啥事体？”

外边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她想这一下可完蛋了！刚才她和儿子谈的那些话一定叫人听去了。这个罪名可不小呀！讲出去的话，再也收不回来了。阴错阳差，早知道流年不利，少说些才好。是非只因多开口，现在挽回不了，可怎么是好。她自己反正老了，有个山高水远，也就由它去了。可是朱筱堂还年轻，朱家只有这一条根，千万不能出事呀！人已经堵在门口了，汤富海这劳什子房子没有第二个门，屁股大的一间房子，躲也没处躲，藏也没处藏，逃到啥地方去呢？只好硬着头皮留在屋子里，听天由命了。她屏住呼吸，叫儿子别吭气。屋子里静静的，可以听见儿子急促的呼吸声。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娘忽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她警惕地对儿子摇摇手，迅速地走到灵桌面前把蜡烛吹熄了，慢慢摸黑摸到床前坐下，一把抓住儿子的手。她的手有点颤抖。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料想有啥事体，低低地问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