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第2 / 8页）

“她野得不像样子了，整天看不见她的影子，到吃饭的辰光就回来了。哪能还能够让她乱跑。”

汤阿英内心充满了喜悦的情绪，恨不得拔起脚来跟张小玲就走，但想起还没吃早饭，家里没有收拾，床上的那两件蓝色的脏罩衣，也没有洗，不能把家里的事扔下给巧珠奶奶不管，又不能不按时去参加团日，有点发愁，皱着乌黑的眉头，说：

“小孩子应该跳跳蹦蹦的，你骂她做啥。”张小玲提出了异议，她用手抚摸着巧珠的头发。

“屋顶下礼拜我再收拾。”汤阿英说。

张小玲了解她的意思了，内疚地说：

“你只是糊了糊墙壁，还有屋顶呢？就是墙壁，谁晓得能顶几天呢？”奶奶也不满意，说，“我苦了一辈子，这穷日子过惯了，顶得住，不要紧。巧珠年纪小，就怕她吃不消……”

“为啥不够？你到现在还不是青年团员，这件事体，我有责任，……”

“今天晚上好了，我都糊上了。”汤阿英显然对奶奶那种怨天尤人的态度不满意。

“农民分了田，或许好点，工人可不见得。”

“我也不是团员，可以参加团日活动吗？”

奶奶不同意张小玲的话，当然，也不赞成儿媳妇的话，冷冷地说：

“可以。”

“你说的倒也是的，无锡家里搬掉封建石头，分了田，收成不错，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

“哪能是你的责任？”汤阿英不了解地说，“是我不够条件，争取得也不够……”

“是呀。”蹲在炉子面前烧饭的奶奶插上来说，好像是要证实张小玲的意见，她的嗓子给炉子里冒出来的一股白烟呛住了，一个劲儿咳咯咳咯的，吐了一口老黄痰，唠唠叨叨地说，“我就是这两条腿不听话了，每天没有办法，只好蹲在这鸽子笼里。唉，讲起来，鸽子笼也比我们这草棚棚强，它四面透风，空气多好呀。我们这草棚棚到了冬天夜里的风就大了，夏天你要风没有风。夜里好容易睡觉了，不要风，它来了，老是打你的门，钻进草棚棚里来，到处乱跑，冻得你睡不着觉。下起雨来，更糟糕，外面大下，里面小下，外面不下，里面还在下，下得草棚棚里简直就像一条小河似的。”

“不，是我的责任，过去对你帮助和培养都不够，我脑袋瓜子有毛病，保守思想作祟……”张小玲诚挚地检查自己，看看时间不早，便说，“入团的事，我要和你好好谈一次。现在先去参加团的活动，今天我们请人来讲志愿军的故事，还请人来教唱歌。我们请了厂里许多青年工人参加，比过去闹猛，也比过去有意思……”

“要小孩子整天蹲在这个草棚棚里也实在闷得慌，我要是巧珠也要溜出去。你看，这草棚棚，站起来，伸直了腰，就要碰到头。那上面芦席给烟熏得乌漆巴黑，烧起饭来就呛嗓子……”

张小玲说着说着，忍不住自己唱了起来，先是低低的，后来嗓子放高了，唱着“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她一边唱，一边望了巧珠一眼，对汤阿英说，“快点收拾一下，就走！”

“我够条件吗？”汤阿英鼓起勇气说，但讲得很含糊。

汤阿英听张小玲这一番话，顿时想起爹和弟弟阿贵在乡下分到了两亩八分田，两个人种地，再也不受朱半天压迫，生活确是好了。她贴补无锡家用的钱因此少了。她在上海的日子也比过去好了。更叫她高兴的是爹在万人群众大会上把朱半天祖宗八代的罪恶连根挖出来了，朱半天给抓了起来。听到这消息，真叫人心里舒畅。她脸上忍不住露出喜悦的表情，说：

张小玲以为汤阿英问参加团日活动够不够条件，她不假思索地说道：“够！”

“奶奶，不要愁，”张小玲充满信心地说，“只要印把子抓在我们工人阶级手里，跟毛主席闹革命，好好生产，好日子就要来了。目前我们生活不好，是国民党反动派害的，他们把我们的血汗刮去享受，让我们吃苦。反动派垮了，现在我们工人当家，物价稳定了，不闹饥荒了。现在比从前好多了。我们在党中央和毛主席领导下，工人好好生产，农民好好种田，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真的够吗？”汤阿英以为张小玲懂得她指的要求入团够不够条件，但还是有些顾虑，便退一步说，“我入团怕不够条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