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卖子救夫（第1 / 6页）

李大叔也说：“我也瞅着你的气色不正！”

大叔用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还配合上一阵否定的摇头，概括了他对“民国”的不满和失望。

永生还是说：“没事儿！”

“咱们这些穷百姓啊，帝制时盼民国，‘民国’真的来了，而且换了好几回派头，你看怎么样？还是……唉！”

灯里的油也要耗干了。

李大婶说：“要说相信，来世怎样谁也没见着过；这就是自己哄弄自己，好赖的有个盼头儿呗！要么盼啥哩？”

李大婶说：“依着扯拉这些陈芝麻烂糠的没个完——你们跑蹅一天了，怪累的，快上炕去歇下吧。”

“我历来不相信来世的造化！”

杨翠花说：“大婶子，俺们年轻轻的，乏点累点不碍的；你和大叔都这么大年纪了，又为俺们忙活了一大后晌，准累得不轻……”

“大叔，再加句啥？”

“‘穷人不怕死，怕死别活着！’这两句话满对。不过，这话不大圆旋。要再加上一句嘛，那就全科了。”

“再加上——死要死个值！”

李大叔捻着嘴角儿上的胡子点点头：

梁永生听了李大叔这句话，心里忽地一闪。其后，他一口接一口地抽烟，一遍又一遍地仔细咂摸这句话的滋味儿：

梁永生一挺脖子喝下最后的一口面汤，一抿嘴说：

“俺两口子老骨头老肉的了，经得住砸打……”大婶突然望见梁永生的身子在一阵阵地打抖喽，一层汗珠子排在前额上，就问：“老梁，你是不是不熨帖？我给你沏碗姜汤。……”

“唉——！像咱们这号穷命人哪，叫我看，这一辈子八成儿没有出头的日子了！啥也甭盼了，盼来世吧！”

这时，梁永生觉着脑袋一阵阵地丝丝拉拉疼。身上也不舒服。可是，他怎么能忍心再麻烦这位素不相识而又亲如眷属的穷老婆子呢？因此，他拉住李大婶说：“没事儿！”

沉默了一会儿。就着亮儿签袄缝儿的李大婶说：

梁永生说：“天是塌不下来的！叫我看，咱虽穷得任么没有，不还有一口气？再大的祸来了，豁出一条命去，顶住它啦！怕它个啥？我常说：‘穷人不怕死，怕死别活着！’……”

“穷人不怕死，怕死别活着，死要死个值……”

李大婶说：“各处乱闯，也好也不好——也许闯出福来，也许闯出祸来。闯出福来敢是好，闯出祸来不塌了天？”

夜深了。

梁永生说：“我一不盼天，二不盼地，更不盼来世的好时气！我要靠我这一口大刀两条腿，闯出一条活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