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4 / 5页)
“什么原因?编辑同志亲自对我说后天发稿。”郑子云有点光火。他毕竟不是一个以写稿为职业的随随便便的小人物。何况这篇文章,又是报社派人上门请他写的。
肖宜怎么搞的,这样的信也要转给他吗?继而又想,肖宜不会错,肯定需要他亲自处理,才会送给他的。
“说是总编的意见,希望您对文章里的一些提法,再斟酌一下。”
田守诚信手翻去。原来是上面转来的一封人民来信。
最近,还搞了个“邮票事件”。有封注有“叶知秋缄”的来信,纪恒全不知为什么不拆了,却拿着那封被人撕去纪念邮票的信,到处诉苦:“谁把邮票撕了?我怎么向郑部长交代?”弄得人人都知道叶知秋给他写信,又好像他和叶知秋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生怕人知道,连秘书也避着。
这该如何处理?田守诚不停地、机械地转动着手里的铅笔,很长时间,不知怎么下笔。最后,他终于在那份人民来信上批了一句:“请郑子云副部长阅处。”这么处理还是说得过去。郑子云现在正热衷于抓什么体制改革、企业管理、思想政治工作。实质上在和“学大庆”唱对台戏。不是吗?前些日子在曙光汽车厂搞了个民意测验,真是笑话。
鬼知道。没准那邮票就是纪恒全撕的,有意搞个“国会纵火案”呢。
田守诚把有关部门在信上的批字又看了一遍,似乎看不出什么倾向性的意见。只写道:“转去人民来信一封。”
是不是应该告诉叶知秋以后有事可以写信到家里?不好。好像他真和她有什么事情。何况,他看出叶知秋对夏竹筠印象不佳。郑子云不希望叶知秋有更多的机会去加深这个印象。不管怎么样,夏竹筠毕竟是他的妻子,凡是与她有关的一切,必然会波及到他。他们是“模范夫妻”,郑子云的一生,应当是无懈可击的一生。
汪方亮并不买账,立时拉下脸来说:“胡扯!首先是原则。应该说的,就要说。什么私人关系不私人关系,我不承认和你有什么私人关系。”
“业余时间干什么?”吃喝玩乐,不信上馆子里看看!
“文化大革命”后期,田守诚和郑子云先后恢复了工作。逢年过节,田守诚总是偷偷去看看汪方亮。那时候,汪方亮还因为“恶攻”的罪名未恢复工作,更没有恢复党籍。想想,那是什么罪名,又是什么时候啊。有几个人能这么干呢?能做到这一点,实在是不容易。郑子云却从来没去看望过汪方亮。但在讨论处理他的问题时,却坚持实事求是。如果田守诚和郑子云在部党组会议上发生意见分歧,形成不了决议的时候,汪方亮几乎总是郑子云的支持者。其实,他们两人的私人关系并不十分密切。据田守诚多年的观察,郑子云不交什么朋友。只能这样理解,那是两个互相需要的帮手,而并非推心置腹的朋友。
“需要什么?”他们需要钱,就知道向钱看!
纪恒全告诉郑子云:“报社叶知秋同志来电话——”
照转贺家彬所在的司局吗?不,这件事比较棘手。对中央领导同志同意过的方案提出指责,上面不会不挂号的。部里不表示个态度就这么转下去,万一将来上面有人想起来,问上一句,怎么答复呢?
郑子云拿起电话筒,语气里带着过分渲染的距离感:“你好,我是郑子云。”
写信的,准是重工业部的人,所以这封信才会转给他。谁呢?田守诚翻到最后一页。哦,贺家彬。“天安门事件”的时候,这个贺家彬折腾得挺热闹,又是送花圈又是写诗,要不是他那个局长方文煊顶着、包着的话,差点没给送去坐班房。不过也幸亏有人顶着、包着,不然,真的送了进去,现在又是田守诚的一笔账。田守诚不由得笑了一下。什么年月了,还吃这碗饭,太不识时务了。
对郑子云的努力,叶知秋竟全然不予理会,她开门见山地说:“告诉您一个也许使您不快的消息,您那篇关于思想政治工作的文章,后天不能见报了。”
什么问题呢?他潦潦草草地看去,竟然是批评经中央领导同志同意过的,到二○○○年建成多少钢铁基地、煤炭基地、十来个大庆的规划,是左倾思想在经济建设上的反映,是沿袭五八年“大跃进”、不严格按照客观规律办事的错误。信上列举了一九七九年的国家基本建设计划中,有哪些不够基本建设条件的项目,硬是列入了计划,拉长了基本建设战线,浪费了多少有限的基本建设投资……看得田守诚眼皮直跳。他沉下心来,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你痛恨什么?”痛恨干活!
郑子云觉得叶知秋太过地不拘小节。动不动就打个电话,而且在电话里直呼老郑,为什么不称郑子云同志呢?部长的电话,参加听的人少说有一打,还不算她那一头的。是一种炫耀吗?不像,她当然不是那种世俗的女人。而且,时不时地还要写个语气相当随便的条子或短笺给他,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无非是对社会上一些问题的看法,或是对他们曾经交谈、辩论过的一些事情,再作一些说明和补充。文笔诙谐而潇洒。但,在中国这块封建意识还到处寻隙侵蚀的土地上,女人,是顶顶让人敏感的问题啊,稍不注意,就会使人身败名裂。郑子云对待女人的问题,是十分谨慎的。
“你关心什么?”关心他们自己!
郑子云每天要收到若干封信,不论什么“亲启”“内详”,甚至写“大人亲收”,一样按公文程序办理,由秘书纪恒全首先过目,进行一些必要的处理之后,再转给他。电话也是照此办理。像叶知秋这样太过随便地打电话、写信,会平白地增加许多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想想看,纪恒全告诉他叶知秋电话时的神情。真是岂有此理!
什么“你喜欢什么?”他们喜欢什么?喜欢邪门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