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师傅一家(第1 / 3页)
他清除七个垃圾通道时,常将易拉罐儿、塑料瓶挑出来攒着,我也常见他推了满满一车废品送往什么地方的废品站。
“嫂子,他们都不好意思,你出面收!在这一点上不必学雷锋,不必搞无偿服务!”
我曾听有人说:“嘿,又发了,也许卖不少钱呢!”
朱霞也笑。
我不相信现而今谁靠捡废品卖会“发”。倘真能,为什么我们城里人不也“发”一把呢?一个易拉罐儿几分钱,一斤废报几角钱,这我也是知道的。一车废品卖不了多少钱的,明摆着的事儿。
但据我所知,他们是从来不收钱的,非塞钱给他们,反而会搞得他们非常窘。我妻子的自行车,我儿子的自行车,他们也不知贪黑给修过多少次了。
这不给几元钱真是让人过意不去。
我们也只能送些东西,变相地表示感谢。
其实街口就有修自行车的,但那修自行车的天一黑就收摊了。住在楼里的大人们或学生们,往往晚上了才想起自行车有毛病,怕影响第二天上班上学,于是只有求助朱师傅。而朱师傅从来有求必应,即使自己没空儿,也是先应下来,让儿子修。尤其冬季的晚上,不能把自行车搬屋里修,只能将电灯拉到外边,冻手冻脚地修……
朱霞曾在北京住院治过病,厂里为此发起了募捐,或多或少,是一份心,总之几乎都捐了,捐的都很情愿。
“朱霞,你收!”
朱师傅挣的是城里人,尤其是北京人显然、绝对不愿挣的钱,也是显然、绝对在靠诚实的劳动挣钱。
朱凡也和他父亲那么憨厚地笑,不吱声儿。
故我常将能卖钱的废品替朱师傅积攒了,亲自送给他。
人们都说“对”。
原本仅容得下一张床的传达室里间,四口之家是显然、绝对没法儿同住的。但这世上在一些人看来是显然的、绝对的事,在另外一些被逼到被推到那事前的人们,往往就不那么显然不那么绝对了。正所谓事是死的,人是活的,生存空间是小的,人生活的心气儿却可以大一些。朱师傅捡了一张破木床,修修,将两张木床摞起来了,成了双层的床。又捡了一块板,晚上临睡前将下床接出一条。就这样,显然而又绝对解决不了的困难,似乎也就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决。朱霞和母亲每晚睡下床,睡得多么挤是可想而知的。朱凡睡上床,而朱师傅自己,则每晚在厂里到处找地方借宿。好在厂里有些供值班人员睡的床,一般情况下他借宿不会遭到拒绝。
我也曾暗中对某些关系亲密者打招呼——“咱们都不要让人家朱师傅白修车啊!”
现在,这一家四口的生活,主要靠朱师傅一人的微薄收入维持着,但我从未见朱师傅愁眉苦脸过。朱师傅另外还有没有收入呢?有是有的——四处捡些废品卖。
她同样憨厚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