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第7 / 8页)
后来,我就做了一场玉龙他变成了一条龙的梦。
大约是一九八四年或一九八五年春节前,我第二次从北京回哈尔滨探家。我已是年轻的一夜成名的作家,到家的当天晚上,便迫不及待地挨家看望邻居的叔叔婶婶们,自然先从卢叔家开始。
我与四弟通了一次电话,“指示”他必须替我联系上玉龙。
以前,他也有过将书留在传达室过些日子再来取的时候,但隔了两个多月还不来取,这是头一次。
卢叔反问我:“你家没谁告诉你?”
我也有他的手机号。
我又问:“卢婶怎么不在家?”
我拨过几次,每次的结果都是——该手机已停用。
纸箱子很沉,我想,必定又是书。
我又没话找话地说了几句什么,逃脱似的起身告退。
我将纸箱子扛回家,拆开一看,不仅有二三十本我的书,还有两大瓶蜂蜜。
我的心口也不禁疼了一下。那样一家,没有了卢婶,好比一棵树在不该落叶的季节,掉光了它的叶子。
一张纸上写着这样一行字:“二哥,蜜是我从林区给你买的,野生的,肯定没受污染,也没有加什么添加剂。”
我心愀然。事实上,连我返城的三弟,当时也只能托我那当了一辈子建筑工人的老父亲的“福”,与我父亲在同一个建筑队干活。
他在哪里?在干什么?难道忘了书的事了吗?
气氛一时就很愁闷。
不由得不安了。
而卢家人正吃晚饭,除了卢婶,我见到了卢家全家人。卢叔瘦多了,我问他是不是病过,他说确实大病了一场。玉龙的姐姐玉梅、弟弟玉荣,还有玉龙的大妹妹,全都从兵团、农场返城了,都还没有正式工作。除了卢叔,卢家儿女们,皆以崇拜的目光看我,使我颇不自在。我六十多岁的老父亲,虽已劳累了一辈子,从四川退休回到哈尔滨后,为了使家里的生活过得宽裕点,在一个建筑队继续上班。经我父亲介绍,玉龙也在那个建筑队上班。我问玉荣为什么不像他哥哥一样找份临时的工作?玉荣被问得有些难为情,玉龙则替弟弟说:“弟弟是兵团知青时患了肺结核,从此干不了体力活了。而要找到一份不累的工作,像玉荣那么一个毫无家庭背景的返城知青,等于异想天开。”
玉龙实际上只有小学文化,从他口中说出“病故”二字而非“死”字,使我感觉到了他心口那一种疼的深重——不知他要对自己进行多少次提醒,才能从头脑中将“死”字抠出去,并且铆入他不习惯说的“病故”二字,足见他对他母亲的怀念之情。
下边,是密密麻麻的一片需要我写在书上的名字。
而玉龙忧伤地说:“二哥,我妈秋天里病故了。”
所有的书我早已签写过了,然而现在都是两个多月以后了,玉龙却没来取走。他也没打过我的手机,没给我发过短信。他是有我的手机号的。
我闻言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