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出延津记 第三章（第3 / 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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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汪：
“找不得，找不得，当年就是因为个找，我差点儿丢了命。”
“东家，我也拿这当家。可三个月了，我老想死。”
“到野地里走走。走走散散，也就好了。”
又说：
老汪：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
“走过。过去半个月走一次，现在天天走，没用。”
老范：
老汪一声叹息：
“再到牲口棚哭一场。”
“老汪，你是个有学问的人，你老婆那个嘴，你也劝劝她。”
老汪：
老汪摇头：
老范点头明白，又叹息一声：
“我只是担心，大中午的，野地里不干净，别碰着无常。”
“可你去哪儿呢？早年你爹打官司，也没给你留个房屋，这里就是你的家呀。这么多年，我没拿你当外人。”
老范心里一惊，不再问了，只是说：
老汪的老婆叫银瓶。银瓶不识字，但跟老汪一起张罗着私塾，每天查查学生的人头，发发笔墨纸砚。老汪嘴笨，银瓶嘴却能说。但她说的不是学堂的事，尽是些东邻西舍的闲话。她在学堂也存不住身，老汪一上讲堂，她就出去串门，见到人，嘴像刮风似的，想起什么说什么。来镇上两个月，镇上的人被她说了个遍；来镇上三个月，镇上一多半人被她得罪了。人劝老汪：
“我偷偷试过了，哭不出来。”
明显是喝醉了，老范摇摇头，不再说话。但老汪走也不是白走，走过的路全记得，还查着步数。如问从镇上到小铺多少里，他答一千八百五十二步；从镇上到胡家庄多少里，他答一万六千三十六步；从镇上到冯班枣多少里，他答十二万四千二十二步……
老范突然想起什么：
“碰到无常我也不怕，他要让我走，我就跟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