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上卷） 第十六章（第1 / 4页）

老太太说：“那就告诉两个孩子实情吧。他们都是大人了，相信他们 能正确对待的。”

母亲再唠叨，父亲就躲出家门去了。

马守常说：“看来是非要将刘少奇置于死地而后快啊！刘少奇在东 北工作过，在沈阳被捕过，当年的满洲省委代理书记派人了解过情况，实 施过营救。要将刘少奇的’叛徒’罪名定死，那两个人的证明材料就极 为关键。郝冬梅的父亲后来与其中一人工作过一段时间，估计也被列为 重要知情人了。”

马守常回到军事工程学院任副院长了。省革委会不知从什么渠道得 到信息:周总理向毛主席担保，马守常肯定是执行“毛主席革命路线”的 人，获得了毛主席的认可。省革委会反应迅速，立刻将他增补为常委。市 革委会不甘落后，再补选他为副主任。

秉昆觉得特有面子，就骑着自行车到处找郑娟她妈，找到后买了几 十根冰棍拎回了家。

马守常自嘲说：“我又成香悖悖了，一下子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哥哥和嫂子当时也在场，嫂子对哥哥耳语了几句，哥哥就对秉昆耳 语道：“你嫂子说你有这么多好朋友，她替你高兴。”

当冬梅问及自己父亲的事时，马守常夫妇欲言又止，气氛顿时凝重。

父亲临走的头两天更多的时候在睡觉。他对老伴说自己确实老了，回 来时想家心切，一路再辛苦也扛得住，离家时越寻思一路的辛苦越打怵。

往后几天里，街坊邻居也纷纷来看望父亲，连龚维则都特意来到了 周家一次，春燕的爸妈还请周志刚老两口去他们家吃了一顿。

他走时除了老伴、两个儿子和一个儿媳全去相送，秉昆的朋友们也 一个不少地等在站台上，场面不小，使他走得既高兴又风光。秉昆心里 也暖暖的，备觉友谊的可贵。

朋友们将冰棍吃光后告辞了，没准备是没法留下大家吃饭的。当 年，也没有哪一户普通人家请那么多人下馆子，否则简直等于是明天的 日子不过了。

秉义和冬梅继续早出晚归。他俩另有重要的事——冬梅爸不但没解 放，人在何处仍不清楚，与她母女失联了，到处打听也没人能告诉确切 下落。哥哥嫂子不愿让母亲知道，怕她着急上火。他们也不愿让秉昆知 道，秉昆是偷听到了他俩谈话才知道的。

连在晩辈面前一向保持严肃形象的父亲，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秉义说：“如果我在场你们不方便相告，那我可以回避。”

母亲恍然大悟：“明白了，就是连哄带吓唬，打击一个，大树特树另 一个，同样的法子再反过来实行一次呗！”

马守常叹道，'你俩都是小两口了，还回避什么呢？ ”

春燕和德宝他们到家里来了一次，向阳三个小兄弟也来了，国庆和 赶超带来了他俩的对象，总之一个不少，都说看看大叔、大伯那是必须 的。母亲对吴倩很高看，向她请教介绍对象的经验，佩服她一介绍就成 了一对，自己介绍过那么多次仅成了春燕和德宝一对，并且他俩还是先 将生米煮成了夹生饭。反正都已亲得像一家人似的了，说什么都不见 外。众人笑罢，吴倩谦虚地说其实她也没什么好经验，无非对于虹往死 了夸赶超，接着再往死了贬低于虹，警告她如果不死心塌地跟赶超好，那 很可能就成了老姑娘。对赶超也采取同样的攻心战术，使他相信于虹对 他不但是最好的，简直还是最后的。

因为撒谎，脸都红了，幸而光明看不见。回到家里，他情绪变坏，尽 量掩饰，没被任何人看出来。

一日，秉义和冬梅小两口去马叔叔家。马叔叔原来是曲老太太的老 伴，秉昆他们称作老马同志的马守常。冬梅的父亲郝似冰比马守常年长 一岁，曾是挚友。冬梅与马守常夫妇的儿子是发小，马家的儿子小冬梅 两岁，从小就叫她姐，下乡后还一直保持通信。

一句话问得他心里好酸楚，他也像哥哥那样捋捋光明的后脑勺，小 声说：“告诉你姐别误会，我最近没时间去看她。”

马守常夫妇见了冬梅自然高兴，对她选丈夫的眼光大为赞赏。老太 太送给她一支美国造的“派克”金笔和一个高级影集作为新婚贺礼。

光明当时问他：“只买冰棍，再没别的什么事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