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第2 / 4页）

明玉哑然半晌，自怀中摸出一本书册，拉过他双手，将书册放到他手心中，萧珩低下头，哑声问道：“这是什么？”

萧珩只觉心安，脉脉花香中，他不知不觉，片刻便抄完了好几张，抬头一看，她已不在房中，他心慌意乱之下，立时起身，匆匆拿了那叠纸往剑堂找去。

萧珩一动不动坐在房中，听他去远了，目光缓缓转向桌上两把一模一样的宝剑。

萧珩心悸，“吱呀”一声推开木门，光晕之中，她转过头来，稚嫩的脸庞上有着清清楚楚的不悦神情：“你是谁？为何闯入我房中？”

房内悄无声息，明玉又站了一会儿，无奈道：“我知道我们本无资格再要求你什么，不过真钢剑关系着整个青锋谷的存亡，如今天泉水还在等着解药，我不信你真能坐视不管，你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明日一早，我来取真钢剑。”

他不觉热泪盈眶，愣愣看了她许久，哑声道：“长书，是我，你不认识我了么？”

明玉迎着斜飞的细雨，深吸一口气，终是下定决定，慢慢起身走到他门外，低声道：“萧珩，你名义上虽是我的师侄，可实际上一直是我最看重的兄弟，我的确无法体会你的痛苦，但既然你如此舍不得这把剑，我也再不会勉强你交出它来，就让它好好陪在你身边吧——你把真的真钢剑给我，只要换回解药，去了燃眉之急，我们全谷弟子，上下同心，拼死一战，绝不让玉归浓打开地宫便是。”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屋外雨声渐渐稀落，他枯坐在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慢慢抬起手来，抽出桌上剑鞘下压着的一张纸笺。

“阿书年满十五，晋为青衣弟子，年华初绽，清颜之美，我望之亦觉神怡，时有一懵懂少年于窗下窥探，我以言语试之，阿书浑然不觉，心中唯有铸剑，我甚安心。”

不论多么艰难和困苦，也势必要作出取舍。

…………

可不管再怎么逃避这个问题，再怎么麻痹自己，今天，也终于到了做出选择的最后关头。

她轻蹙着眉头，看了他一会儿，转过脸去，轻哼道：“我怎么看你很像萧珩那家伙？不管你是谁，你还是快走吧，我还要抄书呢，不把书抄好，阿娘便不让我去剑室。”

两人衣衫尽已湿透，那卷书册的纸页早已润湿，萧珩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默默捧着书卷，站起身来，踉跄着走入房间，将门“碰”的一声关上。

萧珩胸中隐隐作疼，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柔声道：“要抄什么？我帮你可好？”

明玉道：“是林师姐的笔记。本以为里面会有一些关于当年掌门所做之事的记录，可我仔细看过了，里面只寥寥提到了一点，其他的，你自己看吧。”

她托腮想了一会儿，笑道：“那你来帮我抄吧，抄好之后，拿到剑堂去找我。”

萧珩目光久久落在这一页之上，长睫轻颤着，慢慢闭上双眼。十五岁时的她，他明明是见过的，可记忆中的身影，怎么也不如字迹中浮出的摸样来得清晰。倘若岁月流转，他一定在那时便紧紧抓牢她，在她成长的时候便与她相伴，不错过一丝一毫溜走的时光。

桌上并列的两把宝剑，无论哪一把，送出去的后果，都是他绝不愿看到的。

书册慢慢滑落，醉意袭来，萧珩微微而笑，眼前渐渐模糊。朦胧之中，他似走入落花满地的静谧院落，穿过一扇扇雕花门栏，拨开翠意吟醉的柳枝，来到书香氲染的窗下，像一个懵懂不识情味的少年，呆呆凝望着窗内的少女。

烈酒还燃烧在胸腹之间，可此时此刻，却是他这一个多月来最为清醒的时刻。

少女一身青衣，裙裾在脚下散开，像是水中盈盈铺开的荷叶，她眉目如画，双颊如同碧叶之间的粉色轻荷，如墨长发整整齐齐垂在脑后，明媚天光中，她正襟端坐在书桌旁，手中握着一支笔，安静地垂眸沉思，正是她十五岁时的摸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