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柏林(八)(第3 / 3页)
次日,谢兰生在下午一点就到景山的大门口了。
莘野说:“牵绊。生生世世的牵绊。”
差不多到六点整时谢兰生才上了山顶。
他有爱人能烘手了。
进园以后,谢兰生把三座园门、五个亭子全都逛了。他还去了寿皇殿和另外两殿,还有槐树。他一步步走,慢慢地走,觉得这里真是可爱,他忍不住露出微笑。这四年多,他没来过,也不敢来,虽然,在四年前莘野问他“整个北京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地方”时,他回答了“景山日落”。谢兰生有预感,他有四年不敢喜欢,但以后会再喜欢上的。
暖了几秒,碰到莘野健壮小臂的肌肉,谢兰生的三根指尖还忍不住蹭了一蹭,觉得舒服,还渴望更多。手指本来有些凉的,现在却是沸腾起来。
他上午在图家图书馆查了下景山历史。这里本来叫万岁山,因紫禁城北是玄武位,按照说法应当有山,于是朱棣堆土成山,它也曾是北京最高点。顺治八年,改名景山,乾隆修了五个亭子,分别立在五座峰上。五个亭中各有铜像,叫“五位神”,也叫“五味神”,象征着酸、甘、苦、辛、咸,而万春亭居于中峰。后来,八国联军攻入北京,景山遭到严重破坏,五座铜像四座被抢一座被砸,风光不再。景山公园的寿皇殿现是北京的少年宫,谢兰生在上学以前曾在那里学过画画,少年宫的画画老师还说他有艺术天赋。
莘野实在太显眼了,不少人在偷偷看他。
在全北京甚至中国最繁华的这个地方,一刹那间,太阳落山,从白天到黑天,从人来人往到万家灯火,从事业到家庭,城市完成了新旧交接的仪式,而他们呢,在曾经的最高点上亲眼目睹着这一切,于这瞬间在一起了,也完成了新旧交接的仪式。
因为冬天刚刚过去山顶游人并不算多。谢兰生只随便一扫,便在一群男男老少中被一个背影吸走目光。那个背影宽阔挺拔,带着压人的气场。
因为太阳已经落山,周围游客陆续走了,只有莘野和谢兰生还坐在那没大动弹。
残阳如酒,天空绯红,云层上下亮堂堂的。
“莘野,”谢兰生的眼睛眯着,说,“莘野,现在说来显得虚假,可是,真的,5年以前,就是1990年,第一次从电视知道你拿影帝的新闻时,我就觉得……我们之间会有故事。那个时候我刚毕业,没有着落,无所事事,没有得到毕业分配,也没想好要自己干,却觉得,跟你之间会有故事。”
他还带了蔡司相机,想拍点好的照片。
“故事?”莘野喉间轻笑了下,“我不喜欢这个词儿。听上去像一段历史、一个谈资、一段回忆。”
他想把那全部看过。一景一亭、一草一木,他想记住这个地方——今天的景山,1996年3月4号的景山。
“嗯,”谢兰生问,“那叫什么才合适?”
三月北京还有点冷,谢兰生坐在莘野腿上,靠着莘野胸膛,觉得对方一身肌肉又暖又硬又有弹性,挺安心地就缩着了。
这时太阳开始落了,不上不下卡在中间。
过了会儿,手有点冷,他就学着东北农民,把自己的右手插进莘影帝的左袖子里,把自己的左手插进莘野的右袖子里,用袖管里的温度暖手。莘野衬衫扣着扣子,谢兰生还一一解开。
他郑重地踏过最后几级台阶,而后眼见万春亭的两个尖儿露出一点儿,接着是宝顶、牌匾、飞檐、立柱……最后,万春亭终在他登顶的一瞬间露出全貌。
而在莘野失笑问道“你干什么”时,谢兰生还很有理,回答:“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