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 / 3页）

“你命格福禄双全，身上又带了皇家瑞气，它才愿意这样亲近你，”昙山单掌执着佛礼，口中的话却很让人生气，“它生前渴求一个功名，求之不得，在此处自缢而亡，阴魂却未曾伤人性命，只是执念太深，现下见了你，十分艳羡罢了，你不必为难它。”

边涌澜放下酒杯，手指轻轻抚过放在桌面上的佩刀。指尖微弾，刀身出鞘半寸，一缕刀意像春风吹皱湖水，涌动地投入夜色，拨乱一树辛夷。

“…………”形势比人强，挽江侯不敢骂和尚，就转头去骂鬼，“我为难你什么了？我命好怪我么？”

没有风，花却动了。

“你这把刀不是凡品，”和尚对人不怎么地，对鬼倒是体贴，从旁替它解释了一句，“兵刃太过凶煞，它有些怕。”

挽江侯佩刀终于出鞘，闪身避开扑过来的东西，一句话说得既急且气：“你们那个‘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规矩被你喂了狗么？”他躲得快，骂人也快，出刀、吵架一气呵成，哪个都没耽误，“你呢？你专推人入地狱么？”

子夜人畜入定，边涌澜却突然醒过来，听得门扉轻响，有人扣了一声，隔了片刻，又扣了一声。

昙山一脸淡然地举步迈入房中，口中对答和面色一般平淡：“没有这个规矩。”

挽江侯外出行走从不用化名，反正他的脸见过一次的人就不会忘记。他又不喜遮头藏貌的易容之术，使了化名也没什么用处。但到底此番孤身出京，无人暗中随侍，便行止小心了些，于睡梦中都留了一丝心神。

“我日你……诶？”挽江侯一句“我日你祖宗”待要骂出口，却见身前那玩意儿突然瑟缩起来，站不住似地委顿伏倒，血泪交加的脸终于扭了回去，面朝下趴在地上，只剩一截长舌露在外头，哭的声音都小了几分。

有雾的夜晚是不起风的。

……你说谁怕？

边涌澜不语不笑，静静与他对视，见那僧人只漠然望了此处一眼，便竟自牵驴而去，背影端庄肃寂，自夜幕中裁出一个古井无波的轮廓。

“施主慎言。”

楼前掌了一排灯笼，明晃晃地映亮满树繁花。花影落在盲僧面上，称得他肤色瓷白，又被烛火镀上一层暖色，终于有了几分人气。

僧人仍是那副不冷不热的平淡语气，挽江侯却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你不管好自己的嘴，我便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他以为那是鬼非人的玩意儿是怕了立在门口的和尚，只得耐住性子，忍了这口气。

饱满如紫玉的木兰花瓣扑簌而下，僧人立在树畔，花瓣尚未及身，已略侧过头，正正望向刀意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