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 / 5页)
秦敬是个生面孔,又穿得朴素,蓝衫布鞋,看着就不像什么生意人。门房听他张口就要找顶头的东家,又说没有约过,面上客气道您等会儿,却不敢把人放进去,只自己先进楼通报一声。
又或者这种做法其实更加卑鄙--沈凉生看准了秦敬现在对他正是难分难舍的光景,于是便毫不客气地利用他对他的感情打造起一座“金屋”,还要把秦敬自己的名字镌刻在门楣上,用以昭示对方是多么地心甘情愿。
沈凉生换了办公的地方,门房也换了个新的。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门房也不例外,很是着紧这件稳当的好差事,来往的人定会仔细问了,生怕手漏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人进去。
为了选这处房子,周秘书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独幢洋房太过招风惹眼了点,普通民宅沈凉生嫌条件不好,好不容易选了建在英租界里的“安乐村”,沈公子去看了一圈,又说邻居太多,私密性没有保证。
秦敬在职员室里常备着一把雨伞,他下了电车,撑着伞走去沈凉生的公司,心中笑自己明明多此一举,却还是忍不住想去接接他--往常都是他来接自己,但偶尔他也想去接他下班,在这样雨落不停的天气中,与他共撑着一把伞走回家去。
昏暗的房间中,他站在二楼窗边,半隐在窗帘后头,几是着迷地望着铁门边执伞等着他的人。
“想要就自己生……”秦敬其实已经昏昏沉沉地半睡半醒了,被他一咬方打起点精神回了句嘴,觉得刚才迷迷糊糊地可能又被他插射了一次,但那高潮快感竟不十分清晰,反是后面含着他的物事,感觉着他在自己的身体里,两具肉体一下一下地契合,心中竟然觉得踏实饱足。
虽因下雨天色昏沉,沈凉生办公室里却也未开大灯,只拧了盏台灯看文件。
等沈凉生为他擦完身子,秦敬已经彻底睡过去了。沈凉生看着他的睡脸抽完了一支烟,走去楼下书房,取了份放了几天的文件和印泥上来。
小秘书见他这不怎么热络的态度,也没多事儿把人请进来,就这么把秦敬撂在了雨地里。
最后还是沈凉生自己定了茂根大楼里的一套高级公寓,一层只有两户,楼里租户多是外籍人,在中国呆两年便哪儿来回哪儿去,约莫没那个闲心去理隔壁的是非。
现下秦敬坐在桌子边,先惦记着那人没带伞,又想着他们公司肯定也有车子司机,再怎么着也不会叫他挨淋,不用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结果想来想去,犹豫了快一个钟头,还是告了个假,提前出了校门。
签房契时沈凉生走了点关系,连证人画押都在秦敬缺席的情况下办完了,就差秦敬签个名,再按一个手印便得。
这日早起天还好好的,一副万里无云的景况,沈凉生平时开的那辆雪佛兰送去保养了,车库里虽还有那辆加了钢板的道济,但已许久没开过,大约油都不剩下多少。沈凉生年后换了办公的地方,在香港道单租了一幢洋楼,离剑桥道溜达一会儿也就到了,所以也没想着折腾,早起俩人一块儿出了门,秦敬去坐电车,他自步行去了公司。
他取了房契印泥,侧坐在床边看着秦敬睡得傻了吧唧的,因着烧还没褪,脸上有些泛红,嘴角还流了点口水。
自打过年那夜之后,沈凉生便琢磨着要送处房子给秦敬--他反悔了,这个人他目前还是很喜欢的,这段感情要比前一段恋爱热烈深刻许多,于是他将心枰两头的砝码都取下来,不再去做取舍,只盘算着找个法子把人留住了,别落进旁人手里。
这日周秘书正好出去办事了--他口风紧,是以公司里除了他,再没人听过秦敬的大名。另个秘书跟沈凉生说有位秦姓的先生找,沈凉生手中的钢笔顿了顿,却没答话,只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了一眼,方淡声道了句:“知道了,你出去吧。”
沈凉生知道中文里有个词叫“金屋藏娇”,词后的典故他没那个闲工夫研究,这词在他那儿只有一个意思:买个笼子,把秦敬装起来,方便自己结婚后也能“鱼与熊掌兼得”。
秦敬也不以为意,打着把黑油布伞立在铁门边,并没不识趣地跟过去站进廊里避雨。
说来沈凉生的母亲也算是“金屋藏娇”的受害者--要不怎么说是父子呢,这种自私的做法归其了都如出一辙。大约沈凉生唯一比沈父强那么一点的,就是肯把房产归到秦敬名下,及到往后不喜欢了,两人分开了,这处房子多少算是在物质上给了对方一些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