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 / 4页)
秦敬会打后门出校,沈凉生不是猜不到,只是也没跟过去堵人--这人果然还是在躲着自己,这么一想,骨子里那点阴沉秉性就又泛上来。
“……”
心乱了,手也闲不住,秦敬信手翻着教案,又翻到那一篇《前赤壁赋》。他默默盯着一篇早能倒背如流的畅达文章,复想起沈凉生那一句“时不我待”,轻轻叹了口气。
“往后有空时给我补补?”沈凉生侧头扫了他一眼,眼风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日秦敬回到家,草草吃了晚饭,独自坐在灯下备课,却又无论如何静不下心。先是惦记着不知那人在校门口等了多久,又想着还是该跟他说清楚,不该叫他空等。
“……”秦敬默叹口气,下了决心,再不和他见面,也再没什么往后了。静了几秒钟,终于付诸口头道:“沈凉生,我们……”
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沈凉生慢慢吸完一支烟,在烟缸中碾死烟头,心中冷冷道了句,秦敬,你信不信,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上赶着我。
还未成真的是自己不敢深究的心思--那夜如果真的十分推拒,他必是做不到那一步的。许可用醉酒做理由,只是未免自欺欺人了些。
“没敢开车来,怕你见了又躲。”沈凉生似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一样,淡声解释了句。秦敬心说我躲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那辆车,却也多少惭愧于自己的不清不楚,犹豫了一下便跟了上去,想趁这个机会把话说开也好。
已经成真的是那人不同寻常的心思--可是若肯同他说清楚,他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世道虽不太平,到底要讲点王法。
两个人中间隔着辆自行车,沿着街边慢慢往前溜达,一时也没有什么话。这一片都属英租界,建筑也以英式风格居多,沈凉生推着车走了会儿,突地道了句:“回来四年了,有的时候半夜醒过来仍没什么实感,总觉得还是一个人在外面飘着。”
或许人真的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当时直觉便预感到这人自己招惹不起,现下预感好似成了真,又似还远未成真。
“秦敬,”沈凉生却突地打断他,低声问了句,“先什么都别说行不行?”
虽然他对秦敬起的这点心思不算认真,事情也做得不很地道,沈凉生自己却全不觉得理亏,见秦敬真的推拒,还要反过来怪他不识抬举。
“……”
情场上沈凉生从来是满占上风的,便是无钱无势的时候,交往过的女人也都是一颗心只拴在他身上,何时分手亦是他说了算。
“那天是我错了,但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等等?”
“嗯?”秦敬虽知道沈凉生是留洋回来的,但两人之间从没谈起过这个话题。
如今想来,自己不仅是今天在躲着他,且从第一面开始,便有想躲着他的意思。
“我十四岁不到就去了英国,二十二岁才回来……”沈凉生却难得欲言又止,轻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
明明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秦敬却仍记得清楚--那日转头看到那个人前,自己正讲到一句“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然后他转过头,便看到那个人潇洒挺拔地立在窗外,是令朗朗秋阳都为之一暗的风姿。
“怪不得国文不怎么样。”秦敬见他面色略带两分沉郁,主动岔开了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