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北域雄主(第4 / 5页)
“宣王姬沧十日前起兵叛乱,公主怕主上劳神,所以才不让我们禀报。”离司轻声道。原来主上一直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宣国兵犯王域,禁卫军封锁寝宫,王师出兵平叛,其实这么大的事本来也瞒不过主上,只不过他没有问,大家便也暂且不说,何况还有九公主严令在先,也算不得欺瞒主上。离司虽然这么想着,心中还是有些忐忑,近前屈膝跪下道:“主上,昨日听苏公子说,宣军虽然攻下了少陵关,但是现在被阻在玉渊,好像数度攻城都没有成功。”
白信闻声一喜,见是隐字营副将吴期,再看去却发现他孤身一人。吴期对他摇了摇头,白信便知隐字营精锐已尽遭毒手,想必这吴期若不是仗着奇异的身法,恐怕也难逃此劫,不过终究还有人保得性命,当下道:“你速速回大营禀报殿下,就说王师在城中设有埋伏,千万不要贸然攻城。”
帝都王城,一沓沓军报不断送入中枢要地,虽然远离战场,却依然能感觉到此时局势的紧张,但是长明宫内外始终一片宁静,无论多么紧急的战报都不会在这里激起一丝动荡,烟雪竹海,若离尘嚣。
玉渊城前箭落如雨,火光冲照夜空,映得一片赤红如血,近百架由宣军死士推动的云梯不断靠近城墙,城头守军早有准备,顿时发动机关,巨石纷落,檑木滚下,半空中血肉横飞,焦烟腾腾。宣军战士偶有抢上城头者,不是被乱箭射杀,便是被利斧长刀断手断臂,惨叫跌落。一时间城下陈尸遍地,血溅四野,战况惨烈至极。
离司像往常一样端了汤药进入寝殿,奉命守卫的影奴见到是她,并不阻拦,却也不像寻常侍卫那样点头致意,只是悄无声息地隐入黑暗之处。离司向来有些怕这些来去无踪的影子杀手,快步穿过前殿,便到了东帝居处。
吴期还剑入鞘,上前查看一番,此处深崖无底,尸首早已坠落不见。他隐约一笑,忽然间回身抬头,只见漆黑的天幕之上,一朵刺目的烟花霍然绽放,前方整个玉渊城都被照亮,震耳欲聋的喊杀之声冲天而起。
时已入夜,殿中灯火未燃,岑寂无声。离司见主上似乎睡着,便轻轻放下手中托盘,转去将屏风之外的垂帘放下,刚刚回身点起琉璃金灯,忽然听到主上的声音低低自黑暗中传来,“离司,宣国的军队到哪里了?”
他如此说,一是因行动是自己提出,便于指挥实施;二是表明先前弃城之议并非贪生怕死。子娆心中明了,微微一笑道:“先生还请镇守玉渊,这次行动由冥衣楼负责即可。说起暗度陈仓,军中诸将仍是稍逊冥衣楼三分,而且倘若有失,冥衣楼应变也要灵活得多。”
那黑影躬身道:“君上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但是……隐字营误中敌军埋伏,全军覆没。”
叔孙亦蹙眉道:“冥衣楼好手虽多,但萧言重伤未愈,赤野分舵的部属那晚也在姬沧手底折损不少,若只有漠北分舵压阵,只怕有些势单力薄。军中有靳无余在此,还是让末将同去吧。”
皇非合手按弦,微微侧眸,知是吴期返回,“说。”
子娆妩媚笑道:“不瞒先生,冥衣楼纵横江湖,不归王师所属,楼中各部都是些草莽之人,难免放肆惯了,轻易不受人约束,若有外人插手,恐怕不从号令。萧言有伤在身,此番是去不得了,这一次我只有亲自走一趟。靳无余能征善战,但生性耿直不善谋略,玉渊城中还得偏劳先生。”她性情恣肆,与众将相处向来不拘于礼,今日言语却是客气。叔孙亦也知冥衣楼实际乃是王族暗中最强的势力,等闲不会听从他人制约,何况此次行动虽说犯险,但赤焰军主力并不在合璧,亦无姬沧这等高手坐镇,既然出动冥衣楼两大分舵精英,想来也并无什么可惧之处,当下笑道:“如此便听从公主安排。”
白信哑声道:“不必管我,先去军中送信……”话未说完,只听吴期在耳边轻笑一声,“将军放心,属下一定会把军情送到。”跟着心口蓦然一凉。白信不能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前洞穿而出的利剑。吴期抽剑,抬手,身退,剑锋带起一道干净利落的血花,白信身子晃了一晃,口喷鲜血,径直栽向前方山崖。
灯火深处,子昊仍旧闭目静卧,却原来并没有入睡。离司听他突然开口询问战事,不由吃了一惊,“主上,宣国……宣国……”
白信微微闭目,喘息片刻,“还支撑得下。”他撑着崖壁想要站起,却双膝一软险些跪倒,易天那一掌让他受伤不轻,强撑至此终于发作。吴期身形一闪,趋近他背后,“我先替将军疗伤吧。”
子昊并不睁眼,只是淡淡道:“说吧。”
“是。”吴期答应,却站着不动,只道:“将军伤得很重?”
随着姬沧手势落下,宣军阵前旗帜变幻,便有高耸的战车组成阵形缓慢而整齐地向玉渊城推进,战鼓遥遥传遍四野,就连大军驻地也听得清晰无比。营地帅帐之中,皇非盘膝而坐,双目微合,忽然抬手轻拂案上古琴,一阵金铁杀伐之声自金弦之上乍然激破。几声低音之后,曲音越来越高,宫调转徵,复入角羽,突然繁音渐增,此起彼伏,仿若千军滚滚,倾城而至,又似金鼓铮鸣,战马急催。玉渊城前重木撞上城门,火雨覆没天空,厮杀之声震天动地。皇非始终垂眸静坐,唯有琴上弦音飞扬不止,但突然之间,弦音铮的一声拔起,曲调未成,骤然崩断。皇非双目唰地一抬,帐壁之上却有道黑影诡异地一晃,有人低声道:“君上。”
子娆点了点头,当即召了靳无余、易天等人前来。萧言、楼樊当日为姬沧所伤,虽然性命无忧,却也一时无法与人动手,此时听得要去劫宣军粮道,萧言自然暗觉惋惜,楼樊更是耐不住性子,不由破口大骂姬沧。众人见这莽将军急得跳脚,不由皆尽莞尔。商议过后,决定将冥衣楼部属化整为零,乔装改扮潜入合璧。冥衣楼本为江湖帮派,如此行事甚是方便,不虞暴露行藏,待到合璧之后,劫粮还是毁粮,便看情势再定。
不远处宣军中赤色王旗徐徐飘扬,正是姬沧王驾所在,身旁诸将遥观战况,却无一人胆敢作声。姬沧高踞马上,冷眼观望,已是发现情势有变,却也料想不到隐字营精锐已经在天鼓峡全军覆没。
诸般细节商定之后,易天即刻前去安排,漠北分舵三十名部属便于当夜动身,往合璧而去。
宣军一度失利,却皆悍不畏死,在大军强弓劲弩的掩护下频频攀城而上,更以火箭攻击城堞,令得守军难以立足。玉渊守将陆已亲临城头督战,一声令下,只见城上一片沸腾的金液同时浇下,杂以矢石沙灰,流火滚油。城头数十个巨大行炉柴高火旺,不断销铁熔金,滚滚倾向城下。宣军中者数以百计,无不肉烂骨毁,死无全尸,更有甚者被熔液当头浇中,坠下城去,死状甚是骇人。一阵铺天盖地的油雨之后,宣军再次被逼退,伤亡惨重,玉渊王师则是有备无患,颇有以逸待劳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