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葵花白发抄(8)(第3 / 4页)
平临君,顾西园。
“我叫它‘风筝’。”
这原本就是个消磨男人志气的地方。
“你为他花了那么多心思,仍旧不能相信他?”
苏铁惜带着他穿过花园,过了浮桥,接近池塘中央那座水阁时,易小冉才明白这就是晴和斋。
“风筝就是个飘悠悠的东西啊。在我的家乡,每年春天人们结伴去放风筝,风筝飞到最高了,就把线从线轴上解开,看着风筝被卷走,就说坏运气走了。有时候风太大,还没来得及解线,线自己就断了。”苏晋安低低的叹了口气,“我对这个计划没有十足的信心,如果‘藤鞋’能够打入天罗刺客里,是因为他距离我们很远,但是距离远了,总会有什么变故,在我们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发生。这个人就是我们手里飘悠悠的一个风筝,放心不下。”
水阁朝南挂着一面檀木匾,上面飘逸的“晴和”二字。
苏铁惜愣住了,低下头去不说话。
“当晚负责行动的可不是我,是身兼一卫长和‘阴’教长的范雨时大人,怎么能怪到我头上?而且天罗出动了白发鬼作为最后一击,只杀掉一个替身,想必白发鬼也会很不满意吧。”
“走了!”易小冉在他背后一拍,“去晴和斋,晴和斋在哪里?”
陈重忽然想了起来:“对了,昨天几个世交朋友来我家串门,说起上朝的时候鸿胪寺的大人物对你很有意见,对皇帝说你没有保住他的替身,长得那么像的替身可不好找。”
这是易小冉在酥合斋的第十二天,十二天里他主要的工作就是给天女葵打洗澡水,捧着古剑坐在天女葵身后,小霜儿小菊儿像两个刻薄的监工,差遣他不停地跑腿,比如去厨房帮天女葵拿点垫肚子的点心,再比如去外面的药店临时给天女葵买几两香木屑来焚烧,他看起来比较闲的时候老鸨也会过来指使,什么擦地、上菜、扶酒醉的客人出门这类事情也会落在他身上,忙忙碌碌不得停歇。
陈重伸手凭空扯扯,假想自己扯着一根风筝线:“很懒散,很闲暇,让人容易走神……飘悠悠的。”
水阁的屋檐下几个青衣的年轻人按着腰间剑柄,步伐不徐不疾,来往巡视。易小冉和苏铁惜经过的时候,他们并未上来阻拦,但是递来了审视的目光。易小冉看得出这些年轻人的身手都相当不错,只是被一袭宽袍遮住了浑身精悍的肌肉。
“子仪,放风筝是什么感觉?”
水阁里已经开了几十桌筵席,每桌一人,两行相对排开。顶头中间是一张花梨木的大案,微醺的贵族公子席地而坐,一手扶着桌子仿佛玉山将崩,一手高举酒杯劝酒。他的服饰说不得奢华,气势也说不得凌厉,散开袍带,赤着双脚,随随便便,如果放在人群中本该是并不亮眼的,但是进入水阁的人第一眼一定会看他。因为水阁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如果在座那些或清秀或儒雅或英挺的世家子弟仿佛漫天星辰,那么花梨木大案边的公子就是一片夜幕下的大海,所有星辰的光都在他那里映射,光芒溢满海面。
“风筝?”陈重愣了一下,失笑,“这可不像你的风格,我还以为你会叫它‘猎狼’什么的。”
苏晋安沉默了很久:“我想要一根不会断的风筝线……但我还没找到。”
他渐渐熟悉了这个地方,却一次也没有见到可疑的目标。他等待的是来自天罗山堂的雇主,但这不简单,他觉得他应该展露锋芒,天罗才会对他产生兴趣。但他越来越觉得没这种机会,酥合斋里当红的妓女都有两个女孩子和两个男孩子侍奉,捧琴捧剑只是装样子,多半都是选择脸蛋好看的男孩,根本就是跑腿干杂活的。易小冉是八松易家的后人,祖上封过男爵,可是在这里,他只是个力气还算比较大的男孩子,被人驱使着来来去去,这里没人在乎他的家世,甚至没人在乎他。
“说得也对,晋安你善猜人心,天罗未必不善这个。要不怎么有那么多世家子弟受了天罗的雇佣,自以为是救国勤王,死都不怕了呢?‘藤鞋’毕竟还是个孩子。”陈重摇头,“风筝未必能留在手里,你这计划就有致命的缺陷,怎么办?我们的时间可不多。”
每当夜幕降临酥合斋就要热闹起来的时候,易小冉听着吃吃的娇笑,和那些散发着脂粉香的女人擦肩而过,低头看着池塘里倒映的明月,就觉得这所大宅子就像是一池胭脂色的温水,渐渐要把他给淹没在里面了。
苏晋安摇头苦笑:“我没花多少心思,一个人如果能在几天里被我说服,他也能在几天里被别人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