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堡垒 第20章(第1 / 5页)
不久曲阿姨的儿子来接她下班,金发碧眼,彬彬有礼,能说一口流利中文,管我叫江叔叔。
助理是一个年轻上尉,女孩,像模像样地坐在我办公室门口,一身新式军服,紧身白衬衫,银翼军徽,8厘米高跟鞋,短裙在膝盖以上20厘米,裹着浑圆大腿,非常的撑场面。
当年的破钱夹里还剩三十六块五毛钱,我一把都掏了出来,夹在书里,把钱夹扔了。听说黑市上正热炒当年的纸币,有些版本挺值钱的,我回去好好分辨一下。
我真烦这称呼,好像在说“将将军”。要将我的军你就将,还搞个叠声。可是我也只有答应,那是助理在喊我。部队里最近严格纪律,我总不能让她叫我“老大”之类的。
我说那一年你回过上海对么?我在机场见过你。
梁康说他老丈人是军需部的总负责人,搞定了军装这个项目,还要把全军的被服都交给他做。我想问你现在的老丈人是黛黛的老爹么?或者是珍珍、爱爱、怜怜的爹?但我没问,只是笑笑说发了财请我吃饭。
她有些讶异,点了点头:“是啊,我回去找路锦辉,我听说他在那里,可他已经不在空军服役了。”
那时候我们年轻血气旺,满肚子坏水儿。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将军把路锦辉从空军调为泡防御指挥部直属,这是一项秘密调动,没有人能查到记录。这女孩并不知道那时候路锦辉跟她的距离大概只有一公里,她在候机大厅,路锦辉在南机坪。
“哦,代我谢谢它们。”我心不在焉地接过助理递来的纸箱子。
“上周他们清理浦东机场的废墟,那里保护得不错,在储物箱里找到了你当年被封存的个人物品。”
关上办公室的门,我拿美工刀划开封条,把十几年前的旧物一件件拿了出来,都是些零碎,没什么像样的东西,老路那种穷狗还有个细圈的铂金戒指呢,当年我真穷。
“从哪儿找到这些东西的?”
老路的名字也在那份阵亡名册上,也在“L”部,和林澜隔得不远。
梁康很高兴地给我打来电话,说兄弟我听说将官里只有你赞成我设计的那款军装,果然我们哥俩审美暗合啊!我嘴里说那是那是,心里说是啊,在我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少年时,我和大猪二猪都希望什么阿紫啊、暄暄啊、林澜啊……都穿着这样时装般的军服在我旁边晃来晃去。
我没有跟她说起这事,因为错过一眼而错过一生的故事太悲催了,虽然很戏剧性,但不用说出来。其实见不到也是很美的事,那一年战争已经打响,一个还算年轻的女孩,洗净了自己的长发,穿上象征诱惑和爱情的红底鞋,飞越半个地球去找当年的男人。
后来我发现负责这个项目的人是梁康,那就不奇怪了。
这是一生里做了不会后悔的事。
确定新式军服的会议我也参加了。我在老将军们的眼里一贯是勤奋稳重的技术干部,但那次不小心露出了狐狸尾巴,赞同了裙子最短的一款,被老将军们以审视的目光看了好久。但最后这身颇为性感的军服居然被组织上正式确认为新式夏装。
“您以前的军官证、钱包、手机、钥匙什么的。”
战后我带着那枚戒指去了一趟英国,在皇家美术学院成排的柚木书架中间,我找到了那个姓曲的女孩。不过如今已经不是女孩了,是优雅的妇人,正抱着一大叠精装本图书,把它们一本本地归位。我觉得她有点眼熟,忽然想起那一年在浦东机场我见过她的,她坐在一只箱子上哭,漆黑似水的长发,穿着Christian Louboutin的红底鞋,等待着不知何时起飞的航班。
“什么东西?”我一愣。
她摸了摸那枚戒指,把它递还给我说:“谢谢。”
“首长,有些东西给您送过来了,您以前在上海当预备役时用过的。”助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