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花瘦（第4 / 6页）

“你的意思是要把虎符拿回来吗？”她说，“要办到恐怕很难，你阿叔的为人你是知道的。他如此工于心计，怎么可能把兵权交出来。”

他低低的嗓音在她耳边萦绕，“那不过是泛称，你见过有谁洗身子单擦背的吗？”说着已然掩上去，满手香软。

弥生难免灰心，就是寻常人家，祖母对孙辈还有护犊之心，到了帝王家怎么就成了这样？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在坚持什么，大势所趋的话，她也有些无能为力了。只是平白放弃对不起珩的托付，也叫他们看低了。好歹搏一搏，努力过了，将来下了阴司，珩面前也交代得过去。

百年晦涩地看她一眼，长揖过后却行退下了。

“恁地邋遢！”他走过来，嘴里抱怨着，不容她反抗，解开缨结脱下了她的裲裆。里头中衣宽松，很容易就扯开一大半。他把热手巾贴在她背上不紧不慢地擦，来来回回，简直能擦出花式来。

她忽然心酸难言，惨白着脸摆摆手，“你先回宣德殿去，虎符的事我再另想法子。能不能拿回来也不敢保证，姑且一试罢了。”

弥生难堪极了，这是第一回叫男人擦背，何况又是他，她僵着身子连动都不敢动。

看来是一语中的，百年涨红了脸不敢作答。弥生失望透顶，这样关乎性命的事被他泄露出去，以后她在臣子面前也说不响嘴了。可是怎么怪他？他只是个孩子。只是太傅尔朱文扬一直和慕容琤明里暗里地较劲，这次叫他抓住一个把柄，恐怕要大做文章了。

她拿手背擦擦脸，上回那么义正词严地数落他，本以为可以争口气，老死不相往来的。谁知道仅仅半个月，兜兜转转还是要去找他。拿什么态度呢？低声下气的吗？

他不让，“我这辈子头回伺候人，这可是给你大脸面。别动，只管坐着。”

真真是煎熬得很，弥生坐在窗下那片暖阳里，一边脸颊被晒得发烫，手心却是冰冷的。若是设宴请他进宫来，少不得一干人等要陪衬。众目睽睽之下和他谈兵权，依他的性子，只怕笑一笑就推托过去了。他们是同类人，吃软不吃硬。所以私底下和他商量，胜算反而更大一些。

他笑得比花还灿烂，弥生却鼻子发酸。看起来寻常的温情，对他们来说那么难以企及。两个人都提着心肝，他觑她一眼，“把衣裳脱了，我给你擦背吧。”

“那殿下是要去见九王吗？”眉寿垂着两手问，“还是打发轻宵传九王进宫来？”

沉香色水纬罗很薄，能映出里面肚兜的绑带来。她挺着脊梁，身形瘦弱，看得人怜惜。这么点大的孩子，承受了太多重压。他心里阵阵牵痛，只想着以后一定要好好养着她，把她养得胖胖的，叫她富贵绵长地活着。

弥生哀然望着他，“这是太傅出的主意吧？你是不是把我和你阿叔的事告诉他了？”

帕子冷了，他又去拧了把。从背上擦到腋下，缓缓地再往前，一分分地挪，带了点恶趣味。

百年低下头，结结巴巴道：“家家和、和阿叔的交情非比……非比寻常，家家能让阿叔上奏赋闲，自然也、也能……”

她缩起来，压着胸脯道：“你说擦背的……”

她吓了一跳，“我昨儿大洗过，用不着擦。”

她皱起眉头叹息，“别说了，我尽了力，以后怎么样瞧天命吧。”

“今天路上奔波来着，不脏吗？”他两只袖子卷得高高的，歪着头站在盆架子前，一手插在热水里搅动，“这里也有温泉，要不上那里洗去？”

眉寿目送肩舆出了宫门，回过身来满脸怒容，“圣人这算什么？为了他的基业要出卖太后吗？年纪小小，学得这么奸猾！亏得殿下难为自己，处处维护他。最后得到这么个结局？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睁眼看看，做的一切当真是不值得！”

弥生更局促了，“我不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