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佯醉（第3 / 6页）

果然是累，伺候人的日子不好过。还没怎么样呢，单站了一个时辰就体虚乏力了。原本想睡的，真的上了床却未见得睡得着。天光大亮，暖阳从细细的窗缝里照进来，恰巧就落在她的枕畔。她眯着眼睛逆光看，空气里有蓬蓬的浮尘。外面仆婢正在晾晒衣服和被褥，搬条凳、搬竹篙，动静闹得挺大。

慕容琤嗯了声，“上哪个寺？”

弥生回了自己的园子，聊聊进了盏莼羹，仰天就躺倒下来。

元香端着个描金托盘进来，呲道：“你这丫头就是不识眉眼高低，问什么，搬来就是了。”喝退了眉寿，她把一盘细环饼放到桌头，笑道：“伙房里刚出锅的，我讨来一把给女郎做零嘴吃。乐陵王殿下赴的什么宴？怎么不要伺候了？”

弥生尽力把伞面挡在他头顶上方，看他要脱披风便央告：“夫子好歹忍些个，才吃了酒身上燥，回头就不热了。万一脱了斗篷叫寒气侵袭进来，明儿就该生病吃药了。”

眉寿退出去，一会儿搬了炕桌和凭几来，一一铺排好了，问：“要读什么书？晌午六郎君打发人送了《冥详记》和《列异传》来，这会儿就看吗？”

他还算听人劝，勉强答应了。背着手在甬道上缓缓地踱，想起她的婚事来，顺口道：“都说妥了，想也不会再为难你。你好生在我身边待着，他日必定亏待不了你。”

她说：“我不睡，读会儿书。”

“罢了，别再提了，尊长的长短可轮不着我来道。”弥生倚着凭几展开卷轴，细细摩挲一番道：“这是精本，这么珍贵的册子六兄送给我，真是有心。”

刚喝完酒身上燥热，他走得很慢，弥生都要疑心他是不是服了寒食散。可又不好开口问，唯有咬着牙关在旁陪同着。

眉寿抱了两卷锦帛来搁在她手边，正听着她们的话题，啧啧道：“倒没想到乐陵王也是这样的，看着蛮正派的人。”

“好一场雪！”他突然说，“凉快得很……”

弥生怅然而无奈，“君子也是男人，我料着男人都喜欢吧！一则是天性，二则是应酬。乐陵王殿下风流不羁，邺城人人都知道的。如今的贵胄喝酒狎妓极寻常，哪里有什么洁身自好的男人。”

弥生服服帖帖道是，反正不是也是了，且过两年舒爽日子再说。

茶水上的眉寿应了声，打起帘子探进半个身来，“女郎要什么？”

他提着嘴角低声喃喃：“好容易等着……”

弥生眼下心放到肚子里了。反正只要夫子答应下来的事，没有办不成的。百无聊赖，在被子里翻来覆去，挺暖和，也不想下地去。往外看看，直棂窗下隐约有人影，她撑着身子招呼，“谁在外头？”

她没闹明白他在说什么，只道：“学生明日向夫子告个假，我母亲要带我上寺里拜观音去，夫子跟前我再指派有眼色的来伺候。”

她调过视线古怪地看他。眼下不过下雹子，哪里有半片雪花的影子！夫子一定是喝多了，眼前看不清楚了。还有分明冷得蚀骨，他却说凉快，岂不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吗？

元香听了直吐舌头，“殿下的雅称不是乐陵君子吗？君子也爱这个？”

她打个寒战，“夫子说得很是。”

她嗤了声，“二兄他们操办的，能是什么好宴！各式名伶艺人都有，五兄连爱姬都进献出来了，后头大约也不用我再出面了吧。”

他转过脸来，潋滟的一双眼，“天不好，但似乎并不冷。”边说边解领上飘带，“热得竟有些穿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