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大传(全14册) 第五回 01(第1 / 3页)
这对镀金狮子,是康熙五十五年,皇九子胤禟遣侍卫常德,到江宁来铸造的,铸成以后,发现毛病甚多,请示胤禟,决定就地交与曹頫寄顿。曹頫将这件事交与曹震去办,他将这对狮子寄在织造衙门东侧的万寿庵内。提到这件事,曹震便感不安,而曹頫却不大在乎。
“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依我说,倒不如先给内务府去个公事,说有这么一回事,请旨如何办理?等将来上头发觉了来查问,反倒不好。”
话犹未毕,曹震已乱摇着手说:“得,得!四叔,你老人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叔侄俩话不投机,但还是要谈,反正谈到后来,曹頫不作声了,看似没有结论,其实便是无可奈何地接受了曹震的意见。
只有一件事,两人的意见是一致的,应该赶紧替芹官专请一位“西席”来授读。而且也不宜再关在中门以内,应该放他出来历练历练,拉弓、“压写”,都得规定常课,否则,过两年进京怎么当差?
曹、曹震叔侄谈了一上午,自家的事没有谈多少,多半的工夫在谈李家。
李家的事是瞒着曹老太太的。亏空算是结了案了,但已一家星散,李鼎派到盛京,在太宗的昭陵上当差,李煦带着四姨太,在海淀正白旗包衣护军的营房闲住,奉旨不得与上三旗及诸王门下的包衣往来,形同禁锢,吃一口清茶淡饭,坐等大限来时,一瞑不视。
哪知灾星未退,忽又牵涉在胤禩的案子里面。这年——雍正四年的正月间,皇帝御乾清宫西暖阁,召集王公大臣,亲数胤禩的罪状,“诡谲阴邪、狂妄悖乱”,最不可恕的是,皇帝问他,当年所上奏折,上有先帝御批,何以尽皆焚毁?胤禩说是“抱病昏昧所致”,在御前赌神罚咒,力辨绝非故意。而设誓时,“诅及一家”,因而谴责“胤禩自绝于天,自绝于祖宗,自绝于朕,断不可留于宗姓之内”。将胤禩“革去黄带子”,并将胤禩的福晋,逐回娘家。
凡是太祖一系都系黄带子,所以革去黄带子,即是不承认胤禩为皇室。到了二月间,授胤禩为“民王”,不久又革去王爵,圈禁高墙,改名“阿其那”,六月里,诸王大臣会奏,胤禩有大罪四十款,请与皇九子胤禟、皇十四子(由胤祯改名胤(左礻右题)),一起明正典刑。皇帝不肯亲手杀胞弟,只宣布了罪状,于是旧事重提,又要追究当年李煦为胤禩买婢妾的经过了。
由李煦又牵连到已故两江总督赫寿,将他的儿子英保,家人满福、王存抓了拷问,问出在康熙五十三或五十四年,胤禩曾遣侍卫从赫寿处取了两万六千两银子,用途是为胤(左礻右题)盖花园。李煦为胤[img alt=\"3-001\" src=\"images\/193907625603.jpg\" style=\"font-size: 1em; line-height: 1.618; text-indent: 2em;\" \/]买苏州女子,亦出于赫寿的授意。
“你大概也听说了,为了芹官,老太太生我的气。有些话,我如今也不便去说,就等着你来,找机会劝一劝老太太,或许倒能见听。”
“是!”曹震问道,“替芹官请个怎样的先生,四叔心里有个谱儿吧?”
“第一总要品格端方的才好。”
“那当然。不过也不能规行矩步,过于方正。如果芹官受不了那个规矩,一见先就怕了,哪里还能受教?”
曹頫默然。他疑心曹震正是在说他,自己想想,也不能不承认他的话有几分是处。
案情大致明了了,目前还在追究的是细节,曹頫现在所关切的是,李煦会得何罪名?而曹震所顾虑的,却是李煦会不会在供词中提到曹家?因此,对于曹頫这趟进京,要不要去探视系狱的李煦,便有了绝不相同的意见。
“不管怎么说,总是至亲。进了京不去看一看,不独自己于心不忍,旁人亦会批评。”
“四叔,你管旁人干什么?”曹震极力反对,“我劝你老人家千万别多事!如今只要牵涉到‘八、九、十四’三位,不论什么事,最好听都不听,掩耳疾走。”
“话不是这么说。世界上到底也是有是非的,真是真,假是假,于心无愧,何必如此?”
曹震几乎要说:“四叔,你真是书呆子!”话到口边,硬缩了回去,只说,“四叔,你别忘了,还有一对镀金狮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