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大传(全14册) 03(第1 / 4页)
“你没有打听?”
“听说是怡亲王捎了信去,要他来一趟,不知道有什么话问。”
“是什么要紧话,不能在信上说,要叫了来当面问?”
“那就不知道了。且等四老爷来了再说吧!”
所谓“怡亲王捎了信去”,其实不过是用“总理事务王大臣”的名义,转发上谕,所以曹頫一到京,照例先到宫门递了请安折,方回下榻之处——他的胞兄,行三的曹頫颀家。
“果不其然,”碧文告诉朱实,“震二奶奶跟太太去说,应该从秋月那里把钥匙收回来,太太说不必。是为什么呢?不管震二奶奶怎么想法子套太太的话,就是不说其中的道理。震二奶奶一计不成,又生二计,说不妨先借一点儿出来,花在老太太身上,也是应该的。太太回她一句:‘这么办,老太太反而会心疼!有两万多银子,凑合着花吧!’震二奶奶从来没有碰过这样的钉子,自然疑心到秋月,说她不知道在太太面前捣了什么鬼,以至于常常跟秋月过不去,冷嘲热讽,害秋月背地里,不知淌了多少眼泪。”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儿!”朱实问道,“既然秋月只是跟太太说的,法不传六耳,你又怎么知道的呢?”
“是秋月自己告诉我的。她说:我的委屈,总要有个人知道,自己才能撑得下去。又说:如果不是你要离开这府里,跳出是非之地了,我也不敢告诉你。”
“真是!”朱实大为感叹,“青衣之中,居然也有这种怀着孤臣孽子之心的义行,实在愧煞须眉。”
“秋月一直怕她敌不过震二奶奶,以前是仗着老太太信她,她的话就是老太太的话,震二奶奶自然捧着她,说什么是什么!如今虽说太太撑她的腰,不过,第一,太太的威风远不如老太太;第二,太太的精明强干更不如老太太;第三,说到头来,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马字,如果太太让震二奶奶说动了,到那时候,不知会怎么摆布秋月。”碧文有些激动了,“我常是替秋月发愁,凭她,十个也抵不住震二奶奶一指头。此刻,我倒有个计较,你看使得使不得?”
由于下谕中指明,曹頫到京,听候怡亲王传问,所以第二天一早,具了请安帖子,登府拜谒。候到午后未末申初,怡亲王方始回府,不久传出话来:怡亲王倦了,不打算接见曹頫。明日亦不必来,只到平郡王府听信就是。
听得这话,曹頫不免纳闷,看时候已晚,虽说至亲,亦不便去见平郡王,但又有些放不下心,这趟跟随进京的何诚便说:“何不去看看朱师爷?”
“这主意好。”
于是,坐车一直来访朱实。他已经知道曹頫进京,因为前一日就有礼仪送来,也知道他住在曹頫颀家,估量着要到下一天才来见着面。不道突然来访,传进话去,碧文先就不胜之喜。
尤其是听说何诚也跟了来了,越发有亲切之感。当下由朱实陪入中门,碧文迎入上房,顾不及行礼,先问何诚要“衣包”,因为曹頫去见怡亲王,自是肃具衣冠,天气已经入夏,一身袍褂束缚得很不舒服,他亦急于想换便衣,但赋性拘谨,尽管在家时碧文也曾伺候过他更衣,不过总觉得她此时身份已经不同了,除了一时想不出更适当的称呼,只好仍旧叫她碧文,此外一切的想法都异于往日,尤其是已非主仆,则朋友的内眷,理当尊重,所以当碧文来替他解外褂纽扣时,他退缩两步,拱拱手连称:“不敢!”
碧文是想到了芹官嫡亲的姑母,由平郡王太福晋来干预这件事,无形中表示支持秋月,震二奶奶便会有所顾忌了。
“这么做,倒也未尝不可。不过,干预的办法得好好想一想,太着痕迹,让震二奶奶心想:‘好啊!你搬大帽子来压我!’那就越弄越拧,成了不解的僵局,更加不妙。”
“既然你明白,这个法子归你去想。”碧文又说,“还有件事,皇上的褂子掉颜色,照大舅太爷说不要紧,到底也不能大意。你还得留点儿神。”
果然,李煦料得不错,曹頫只落了个罚俸一年的处分,同时苏州织造衙门所织送的石青缎子,一样落色,虽不供“上用”,公平处置,织造高斌亦罚俸一年。
“不过,另外有道上谕很奇怪。”朱实告诉碧文,“本来三处织造,轮流进京,解送匹缎,接头公事,今年本该苏州织造进京,昨天有上谕:高斌不必来,应解缎匹,着曹頫送来。不知道四老爷刚回去,为什么又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