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大传(全14册) 10(第1 / 9页)
“多谢平郡王。”鄂尔泰说,“咱们院子里坐吧,凉快些。”
院子很大,青石铺成的地面上洒过清水,暑气全收,在一株高大的梧桐树下,设下竹几凉床,另外摆一张方桌,桌上摆满了瓜果茶汤。鄂尔泰似乎跟方观承格外投缘,唤听差取来一件熟罗长衫,坚持着要客人换下官服,舒舒服服地纳凉聊天。
“恭敬不如从命,观承只好放肆了。”他大大方方地在下首坐了下来,静等鄂尔泰发话。
于是方观承就在附近找了家茶馆,拣临街的位子坐下,闲坐喝茶,观望动静。不久,只听鸣锣喝道之声,自东而来,到得近前看清“高脚牌”上的官衔,方知是正定知府。这么热的天,知府出城干什么?自然是去迎接鄂尔泰。
意会到此,方观承坐不住了,回到客栈,换了官服,取出预先备好的手版,还有最要紧的是,一封平郡王的亲笔信。然后请店家雇来一乘小轿,复回西门,鄂尔泰行馆门前,已是轿马纷纷,其门如市了。
方观承在远处下了轿,自己持着拜匣到门上问讯,来接待的是一名典史,看方观承戴着金顶子,是与知县品级相同的七品官,便打了一躬,开口问道:“大老爷尊姓?”
“我姓方,从京里来,要见鄂中堂。”
“鄂中堂刚到不久,不知道见不见客,等我来问一问。”
一件意想不到的事,鄂容安来求见平郡王,递上一封鄂尔泰“巡边”到了太原所发的信,据鄂容安说,他父亲特为指示,要他到王府当面呈递,勿为人知。
这就意味着信中所谈之事,必不能为外人道。拆开一看,更令人意外,鄂尔泰希望平郡王能派一名亲信,由京南下,在他由太原到保定途中相晤,有事相谈。
谈些什么呢?平郡王简直无法揣测,他只得把方观承找来,将信拿给他看,问他该如何办。
“王爷预备派谁去?”
“那还用说吗?自然是请你辛苦一趟。”
那典史去了不久,找来一名穿蓝布大褂而戴着红缨帽的中年汉子,开出口来是京片子,方观承便知是鄂尔泰的贴身跟班,当下便将拜匣递了过去说道:“我姓方。这拜匣里有我的手版,还有一封信,关系重要,请你面呈中堂,我在这里听回音。”
听差答应着去了,隔不多久,便有回音:“中堂交代,知道这回事了,请方老爷晚上再来。”
方观承便先回客栈休息,到得天黑再去,等到二更时分,知府知县相继辞去,才见着了鄂尔泰。
鄂尔泰穿的是便衣,一袭蓝绸大褂,一见方观承,先就拦阻他行大礼,“老弟千万不必客气。”他说,“我久仰老弟是孝子,苦行可敬。”接着又问,“平郡王身子好?”
“前一阵有点儿感冒,最近好了。平郡王也很惦念中堂,溽暑长行,为国宣劳,特为嘱观承致意,请中堂保重。”
这是义不容辞的事。为了保守秘密,方观承告了病假,然后人不知、鬼不觉地连随从都不带,出京步行到良乡,才雇了一头骡子,循官道南下。
方观承行路的经验太丰富了,打定主意“放夜站”——夜行晓宿。一则时逢盛暑,“放夜站”比较凉快;再则亦是避人耳目,经过保定时,更加当心,因为有直隶总督李卫手下的眼线,密布城厢内外。
当然到了地头,第一件事是打听鄂尔泰的行踪,其实亦不须打听,当朝宰相,视师回京,地方官办差视作一件大事,方观承只消到驿站去看一眼,心里就有数了。
这天到了正定府,方观承就不必再往前走了,因为自山西到直隶,如果穿过“太行八陉”之一的井陉,正定府是必经之地,在这里一定可以等到鄂尔泰。
找了家客栈,洗脸抹身,草草果腹,方观承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午后起身,吃了饭上街闲逛,到得西门,只见有个佐杂官儿带着一批工匠差役,正在打扫房屋,挂灯结彩。方观承心想,这大概就是替鄂尔泰在预留公馆了。上前一问,果不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