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大传(全14册) 10(第1 / 7页)
“不!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冷得像冰一样。”
“那么,是怎么说起来的呢?”
这让曹雪芹为难了,他无法明说是在怎样的一种情况下,绣春才说了这两个字,只好这样答说:“你自己问她去。”
“我知道,我知道。”夏云抢着说道,“你用不着学蒙古人的法子来表清白。”
夏云也知道这是蒙古人明心迹的办法——大漠游牧,生人投宿,无不接纳。但蒙古包中,主客同宿,既无内外之别,就谈不到男女之防,所以主人在第二天清晨,便递一杯冷水给客人,如果客人问心无愧,接过来一饮而尽,否则就会迟疑,据说宵来好合,空肚子喝下这杯冷水去,必会致疾。或者与主家眷属有了暧昧,故作坦然,主人亦就不问,因为这杯冷水让他得了病,便是很严厉的惩罚。
“说实在的,”曹雪芹又说,“人非草木,我也不是圣人,能够不欺暗室,实在是——”他叹口气,“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了!”
“怎么,你们到底谈了些什么?”
“谈得很多,主要的是她将来的归宿。有件事,我一定得告诉你,”曹雪芹忧形于色地放低了声音,“她也许想不开,会走绝路。”
一张眼,但见红日满窗,绣春已经在他身边消失,掀开帐门一望,恰好有人进门,从身影中看出来是夏云,于是故意咳嗽一声。
取了绣春的一件皮坎肩在手的夏云,转回头来问道:“芹二爷不再睡一会?”
“不睡了!”
等他跨下床来,夏云已双手提着他的皮袍,伺候他穿上身,又替他扣纽扣,悄悄问道:“绣春昨晚上又哭了?”
“哭得我都快忍不住要淌眼泪了。”曹雪芹问,“她的眼睛怎么样?”
夏云大吃一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她问。
“不是我看出来的,她人朝里睡,脸上看不见,是她自己说的。”
“她怎么说?”
“她说‘想死’。”
“‘想死’?”夏云想了一下说,“也许是句玩笑话。”
“肿得桃儿那么大,拿热手巾敷了半天,才好一点儿。”夏云轻声又问,“你们俩睡一床,应该高高兴兴的,你说了什么话,让她伤心得那样子?”说完,还抬起头来瞟了他一眼。
曹雪芹察言观色,知道夏云已疑心他跟绣春有了肌肤之亲,想起绣春昨晚所说“对不起夏云”的话,觉得必须辩白。但这种仿佛不欺暗室的事,从来就不能用言辞自辩,否则就会越描越黑,因而他且不作声,暗暗在打主意。
等她替他扣好衣钮,他的主意也想好了,走到窗前方桌上,一摸磁茶壶冰凉,随即粗鲁地捧起茶壶,嘴对嘴“咕嘟咕嘟”地猛灌一气。
“你怎么这样子喝冷茶!”夏云笑道,“哪像个公子哥儿?比轿班都不如。”
“不是这样,你写给锦儿姊的信,不就变成撒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