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大传(全14册) 04(第1 / 5页)
这一下,庄亲王明白了,目前根本不必烦心,理亲王弘皙如果来问,用“推”“拖”二字诀足以应付了。
就在这时候,晚风过处,传来哀哀切切的哭声,皇帝叹口气说:“皇后可怜,八年心血,付之东流。”
永琏是皇后所出,幼年颖异,相貌又长得极其体面,由于先帝命名为“琏”,暗示有付以重器之意,所以皇后亲自教导,从会说话时开始,便不妄语;从会走路时开始,便不妄行。这两年是越发稳重了,八九岁的孩子,便有龙行虎步的气象。谁知一场瘟病,尽皆成空。
“十六叔,”皇帝从桌上拿起一张纸,“你看看,还有什么我没有想到的地方?”
庄亲王接过来一看,是一道朱谕,分为两大段。第一段说:“二阿哥永琏,乃皇后所生,朕之嫡子。为人聪明贵重,气宇不凡,当日蒙我皇考,命名为永琏,隐然示以承宗器之意。朕御极以后,不即显行册立皇太子之礼者,盖恐幼年志气未定,恃贵骄矜。或左右谄媚逢迎,至于失德,甚至有窥伺动摇之者,是以于乾隆元年七月初二日,遵照皇考成式,亲书密旨,召诸大臣面谕,收藏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之后,是永琏虽未行册立之礼,朕已命为皇太子矣!”
乾隆三年戊午,十月十二日,皇次子永琏薨于宁寿宫,年九岁。
皇后及皇帝左右最亲信的亲藩重臣,诸如庄亲王胤禄、平郡王福彭、鄂尔泰、讷亲、来保、海望等人,一直在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尤其是庄亲王隐隐然有大祸临头之感。
从十天前,宫中深夜召御医,第二天传出二阿哥永琏高烧不退、病势凶险的消息以后,他就日夜悬起一颗心,几次想问皇帝:万一阿哥不治,该怎么办?终于都忍住了。到了二阿哥果真不治,已无忌讳,这句话非问不可。
在养心殿谒见皇帝时,总管太监早已奉旨,一切殿上行走的太监、宫女,尽皆远避,这样,庄亲王说话便无须有所顾忌,率直陈奏:三年前曾经为皇帝向理亲王弘晳作保,永琏如果夭逝,皇位就应让与弘皙。如今真的出了这样的大不幸,弘皙一定会来问这件事,将何以为答?
使得庄亲王多少感到意外的是,皇帝虽有悲戚之容,但神态异常沉着,丝毫也看不出心中除了伤爱子之殁以外,还有什么烦恼忧虑。
看到这里,庄亲王便知永琏将被追册为皇太子,果然,第二段说:“今于本月十二日,偶患寒疾,遂致不起,朕心深为悲悼。朕为天下主,岂肯因幼殇而伤怀抱?但永琏系朕嫡子,已定建储之计,与众子不同,一切典礼着照皇太子仪注行。元年密藏匾内之谕旨,着取出。将此晓谕天下臣民知之。”
庄亲王看到最后一句,若有所悟。心想这件大事,关系极重,自己最好别多出主意,一切让皇帝自己去决定,最是明哲保身之道。于是,他只这样答说:“臣马上咨送内阁‘明发’,晓谕各省”?
皇帝点点头,忽然问说:“李卫的病怎么样?”
“恐怕,恐怕要不起了。”
“如果不起,十六叔,谁可以接他?”
“我也不能马上交位给他。祖宗付托的天下,我不能不慎重。”
“是的。”庄亲王答说,“当初原议,有一年的工夫,以便从容部署。”
“一点不错。”皇帝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了,“有一年的工夫,尽来得及从容部署了。”
话中有弦外之音,但庄亲王觉得这时候不必去细辨,万一错会了他的意思,反倒不好,只是问说:“弘皙来提这件事,臣如何答他?”
“不是有一年的工夫吗?他不必急。”皇帝又说,“十六叔,你这个保人,要到一年以后才能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