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大传(全14册) 06(第1 / 10页)
“我也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岳钟琪身上了。”皇帝点点头说,“至于讷亲奏请添兵,问他吐蕃到底有多少人?据张广泗以前奏报,吐蕃不过三千多人,而大兵有四万之众,以十敌一,何以不能克敌收功?问讷亲、张广泗,要还我个道理!”
“是。”
“汪由敦,”皇帝吩咐,“你马上写上谕来我看。”
“或许张广泗说过,讷亲不听。”傅恒答说。
“这也是有的,可以问一问讷亲。”
“是。”
“建碉之策,绝不可行。赶紧写个上谕告诉讷亲。”皇帝略停一下又说,“为什么绝不可行呢?第一,大军以攻剿为主,如今反攻为守,是不是得尺守尺、得寸守寸,倘有进展,莫非另外又筑碉堡来守?这样下去,哪一天才能班师?”
“是。”傅恒又回头跟汪由敦说,“你记住了?这是第一。”
湖广的折差到京,但却非递送新柱的奏折,而是星夜转寄来自四川的军报。大金川用兵,在陕西、湖北各设后路粮台,紧急军报,为求快速,往往分道各递,由水路下三峡,经湖广北上,比较快速,但三峡容易失事;所以另由陆路出汉中,东经山西,自正定入京,这一路虽慢却稳当。倘或水路遇险,仍有陆路专递的折差到得了京师,不致耽误大事。
这一份军报是经略大学士讷亲所奏,午间到达,由湖北驻京的提塘官到宫门呈递,内奏事处片刻不敢延搁,实时用黄匣盛了,送往养心殿,未末申初,皇帝就已寓目,传召傅恒进见。
像这样下午特召傅恒见面的情形,已非一次,都是为了军情紧急,有所商议;因此,傅恒亦每一次都要通知汪由敦,在军机处待命,为的是当皇帝指授方略时,有汪由敦在,便可实时拟写上谕,交原差带回。
这一天自然亦不会例外,当他一到军机处时,值班的章京便迎了上来说:“大人请吧,养心殿已来问过两次了。”
汪由敦不进屋,转身往养心殿,见皇帝请了安,跪在傅恒后面,静听指示。
“记住了。”
等傅恒回转脸去,皇帝接着指示:“第二,金川不管怎么样,到头来总还是要交还吐蕃的,现在劳师动众筑了碉堡,留了给吐蕃,将来再有反侧,更加易守难攻,岂非自贻伊戚?”
“确是后患无穷!”傅恒矍然,“皇上真看得远、看得深。”
“还有,士兵一看筑碉,是要久守了,班师无期,心灰意冷,士气一倒,什么都完了。”皇帝忧形于色地,“我真担心,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做法,说不定吐蕃趁你在筑碉堡的时候,士无斗志,戒备不严,反扑过来,已经打了一个败仗。”
“这,”傅恒安慰地说,“应该不至于,张广泗之外,岳钟琪是百战宿将,一定会拦住讷亲,不让他胡来。皇上请宽心好了。”
“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觉得讷亲很荒唐。”皇帝的声音很急,“大金川的吐蕃,筑碉堡顽守,讷亲居然认为‘我兵既逼贼碉,自当亦令筑碉与之共险’。又说:‘守碉无需多人,更可余出汉土官兵,分布攻击,似亦因险用险之术。’我真不知道他的用意,更不知道他是去干什么的!”
“讷亲是把‘攻’跟‘守’闹糊涂了。”傅恒答说,“筑碉堡后费事,恐怕年内不能收功。”
“岂止年内不能收功,亦许年内连碉堡都还没有筑成。往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大军浮寄孤悬,处处不便,天时、地利都于我不利,所恃的是人和,可是,”皇帝叹口气,“恐怕越来越糟了。”
汪由敦心想:“大金川除了川陕总督张广泗是主将以外,还有户部尚书班第在主持粮饷;内大臣傅尔丹是老将,善于驭下,在那里替张广泗管理满洲兵;更有宿将岳钟琪设谋定策,参赞军务,实在用不着再派刚愎自用、不得人缘的讷亲,以经略大臣的名义,在那里高高居上,乱出主意。”
“讷亲不会打仗,我派他去,亦不是要他打仗,是指挥调度,调和众将,讷亲竟不明白我的用意,想出这种与吐蕃‘共险’的策略,实在可笑、可恨。可是,张广泗呢,他不能不懂吧?明知道是为敌所笑,亦是为敌所喜的大失着,何以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