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大传（全14册） 第五回 贾宝玉神游太虚境 警幻仙曲演红楼梦（第3 / 8页）

宝玉恍恍惚惚，不觉弃了卷册，又随警幻来至后面。但见朱帘绣幕，画栋雕檐，说不尽的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更见仙花馥郁，异草芳芬，真个好所在。又听警幻笑道：“你们快出来迎接贵客!”一言未了，只见房中走出几个仙子来，皆是荷袂蹁跹，羽衣飘舞，娇若春花，媚如秋月。一见了宝玉，都怨谤警幻道：“我们不知系何‘贵客’，忙的接了出来!姐姐曾说，[点评57]今日今时必有绛珠妹子的生魂前来游玩，[点评58]故我久待，何故反引这浊物来污染这清净女儿之境？”

宝玉听如此说，[点评59]便吓得欲退不能，果觉自形污秽不堪。警幻忙携住宝玉的手，向众姊妹笑道：“你等不知原委：今日原欲往荣府去接绛珠，适从宁府经过，偶遇荣宁二公之灵，嘱吾云：‘吾家自国朝定鼎[173]以来，功名奕世[174]，富贵流传，已历百年，奈运终数尽，不可挽回。我等之子孙虽多，竟无可以继[点评60]业者。惟嫡孙宝玉一人，禀性乖张，性情怪谲，虽聪明灵慧，略可望成，无奈吾家运数合终，恐无人规引入正，幸仙姑偶来，[点评61]可望先以情欲声色等事警其痴顽，或能使彼跳出迷人圈子，入于正路，亦吾兄弟之幸矣。’如此嘱吾，故发慈心，引彼至此。先以彼家上中下三等女子之终身册籍，令彼熟玩，尚未觉悟；故引彼再到此处，[点评62]令其历饮馔声色之幻，或冀将来一悟，未可知也。”

说毕，携了宝玉入室，但闻一缕幽香，不知所闻何物。宝玉遂不住相问。警幻冷笑道：“此香尘世中所无，[点评63]尔何能知!此系诸名山胜境初生异卉之精，合各种宝林珠树之油所制，名为‘群芳髓’。”宝玉听了，自是羡慕而已。大家入座，[点评64]小鬟捧上茶来，宝玉自觉香味清美，迥非常品。因又问何名。警幻道：“此茶出在放春山遣香洞，又以仙花灵叶上所带宿露而烹，[点评65]此茶名曰：‘千红一窟’[点评66]。”宝玉听了，点头称赏。因看房内，瑶琴、宝鼎、古画、新诗，无所不有；更喜窗下亦有唾绒[175]，奁间时渍粉污。壁上亦有一副对联，书云：

幽微灵秀地，无可奈何天。宝玉看毕，无不羡慕。因又请问众仙姑姓名：一名痴梦仙姑，一名钟情大士，一名引愁金女，一名度恨菩提，各各道号不一。少刻，有小鬟来调桌安椅，摆设酒馔，[点评67]真是：琼浆满泛玻璃盏，玉液浓斟琥珀杯。更不用再说此馔之盛。宝玉因此酒香洌异常，又不禁相问。警幻道：“此酒乃以百花之蕊，万木之汁，加以麟髓之醅、凤乳之曲酿成，因名为‘万艳同杯’。”[点评68]宝玉称赏不迭。

后面又是一座荒村野店，有一美人在那里纺绩。[点评51]其判曰：

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

偶因济刘氏，巧得遇恩人。

诗后又画着一盆茂兰，[点评52]旁有一位凤冠霞帔的美人。也有判云：

桃李春风结子完，到头谁似一盆兰。

可怜金玉质，终掉陷泥中。[点评46]

后面忽画一恶狼，追扑一美女，欲啖之意。其书云：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点评47]

后面便是一所古庙，里面有一美人在内看经独坐。其判云：

如冰水好空相妒，枉与他人作笑谈。

诗后又画一座高楼，[点评53]上有一美人悬梁自尽。其判云：

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

漫言不肖皆荣出，[点评54]造衅开端实在宁。

宝玉还欲看时，那仙姑知他天分高明，[点评55]性情颖慧，恐泄漏天机，便掩了卷册，笑问宝玉道：“且随我去游玩奇景，[点评56]何必在此打这闷葫芦!”

勘破三春景不长，缁衣[172]顿改昔年妆。

可怜绣户侯门女，[点评48]独卧青灯古佛旁。

后面便是一片冰山，上有一只雌凤。其判云：

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点评49]

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点评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