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大传（全14册） 第七十五回 开夜宴异兆发悲音 赏中秋新词得佳谶（第2 / 5页）

[点评8]尤氏、宝钗，都处于搜检之外，但无不受到影响。

不料这花却在贾环手里。贾环近日读书稍进，亦好外务，今见宝玉做诗受奖，他便技痒，只当着贾政不敢造次。如今可巧花在手中，便也索纸笔来立就一绝，呈与贾政。贾政看了，亦觉罕异，只见词句中终带着不乐读书之意，遂不悦道：“可见是弟兄了。发言吐意，总属邪派。古人中有‘二难’[1095]，你两个也可以称‘二难’了。就只不是那一个‘难’字，却是做‘难以教训’‘难’字讲才好。[点评67]哥哥是公然温飞卿自居，如今兄弟又自为曹唐[1096]再世了。”说得众人都笑了。贾赦道：“拿诗来我瞧。”便连声赞好道：“这诗据我看甚是有气骨。[点评68]想来咱们这样人家，原不必‘寒窗萤火’[1097]，只要读些书，比人略明白些，可以做得官时就跑不了一个官儿的。何必多费了工夫，反弄出书呆子来。[点评69]所以我爱他这诗，竟不失咱们侯门的气概。”因回头吩咐人去取自己的许多玩物来赏赐与他。因又拍着贾环的脑袋笑道：“已后就这样做去，这世袭的前程就跑不了你袭了。”[点评70]贾政听说，忙劝说：“不过他胡诌如此，那里就论到后事了。”[点评71]

说着，便斟了酒，又行了一回令。贾母便说：“你们去罢。[点评72]自然外头还有相公们候着，也不可轻忽了他们。况且二更多了，你们散了，再让姑娘们多乐一回子，好歇着了。”贾政等听了，方止令起身。大家公进了一杯酒，方带着子侄们出去了。要知端的，再听下回分解。

月夜饮酒赏月，忽听墙下有人长叹，连问几声，无人回答，这样的描写忧愤凄清。鬼狐妖仙，是神来之笔，读之冷彻骨髓。

[点评1]在奸、谗、抄、闹、打(耳光)之后，宜有惜春之冷，冷后则宜悲也。

[点评2]搜检大观园是贾府终被查抄的预演。

中国民间盛行怕老婆故事，连贾政也能讲能记。

一、这种现象及这种故事，恰是对男权中心的一种反动。

也可以说，绝对的男权中心道德，是对事实上(特别在庶民中间)怕老婆风气的一种恐惧。

二、很可能是上层男权中心，下层连娶老婆都难，易怕。

三、这种故事是一种变相的“荤故事”，也是性压抑的产物。

[点评3]查抄事大，又通过甄家的被抄再预报一次。

[点评4]本来，甄家就是贾家的镜中映像。甄贾互为虚像。

[点评5]余波，晦气。

[点评6]茶面子是什么饮料，不像好茶。

[点评7]跪式服务，“红”已有之，外礼外体，内乱内糟。

于是又击鼓，便从贾政传起，可巧传到宝玉手中，鼓止。宝玉因贾政在坐，早已踧踖[1094]不安，偏又在他手中，因想：“说笑话，倘或说不好了，又说没口才。若说好了，又说正经的不会，只惯贫嘴，更有不是。不如不说好。”乃起身辞道：“我不能说笑话，求限别的罢。”贾政道：“既这样，限一个‘秋’字，就即景做一首诗。[点评61]好，便赏你；若不好，明日仔细。”贾母忙道：“好好的行令，如何又做诗？”贾政陪笑道：“他能的。”贾母听说：“既这样，就做。快命人取纸笔来。”贾政道：“只不许用这些‘水’、‘晶’、‘冰’、‘玉’、‘银’、‘彩’、‘光’、‘明’、‘素’等堆砌字样，要另出主见，试试你这几年情思。”[点评62]宝玉听了，碰在心坎儿上，遂立想了四句，向纸上写了，呈与贾政看。贾政看了，点头不语。贾母见这般，知无甚不好，便问：“怎么样？”贾政因欲贾母喜欢，便说：“难为他。只是不肯念书，到底词句不雅。”贾母道：“这就罢了。就该奖励，已后越发上心了。”贾政道：“正是。”因回头命个老嬷嬷出去吩咐小厮们：“把我海南带来的扇子取来给两把与宝玉。”宝玉磕了一个头，仍复归坐行令。当下贾兰见奖励宝玉，他便出席，也做一首呈与贾政看。[点评63]贾政看了，喜不自胜，遂并讲与贾母听时，贾母也十分欢喜，也忙令贾政赏他。于是大家归坐，复行起令来。

这次贾赦手内住了，只得吃了酒，说笑话。因说道：“一家子一个儿子最孝顺，偏生母亲病了，各处求医不得，便请了一个针灸的婆子来，这婆子原不知道脉理，只说是心火，一针就好了。这儿子慌了，便问：‘心见铁就死，如何针得？’婆子道：‘不用针心，只针肋条就是了。’[点评64]儿子道：‘肋条离心远着呢，怎么就好了呢？’婆子道：‘不妨事，你不知天下作父母的，偏心的多着呢。’”众人听说，都笑起来。贾母也只得吃半杯酒，半日，笑道：“我也得这婆子针一针就好了。”[点评65]贾赦听说，自知出言冒撞，贾母疑心，忙起身与贾母把盏，以别言解释。贾母亦不好再提，且行令。[点评66]

疾风暴雨之后，闲谈赏月之中，已无升平祥和气氛。

伤口已经裂开，难以愈合矣。

此回及以下数回，皆可做搜检之袅袅余音来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