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黑暗中的对话(第1 / 10页)
她的视线落在他从眼角到嘴角的一条淡淡的线上。夜足够深,她知道一直似断未断的草虫声现在要停下了。只有那漆黑可以像鬼一样来去自如,穿梭在昏暗的房子因抵不过酷暑而打开的无数个窗户和密密麻麻的防虫网中间。
其他游客这么回答,导游再次摇了摇头。
“我完全失去了意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那是间三人室,旁边的床位正好都空着。看着昏暗的窗外,我在想,从现在开始是会变得明亮,还是会永远走进深夜呢。”
“……是被谁偷走了吗?”
他暂时陷入沉默。
“但我没法逃跑。太黑暗了。看上去一模一样的三岔路不断出现在前面。”
如果现在睡去的话,可能几天都不会醒过来。
“……我快要吐出来了。因为我很害怕看到尘土。仿佛那些尘土将要掩埋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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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个人说这么久的话,很奇怪会想起那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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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数千具肉体的骨头都完全腐烂的巨大墓穴中,拥有温暖身体的我们聚在那里。
孩子说:“这样下去妈妈要变成兔子了。全身都会变成绿色。”她和孩子一起笑了笑,然后再次走进卫生间呕吐。漱过被胃酸侵占的口腔,她开玩笑地问孩子:“那为什么兔子没有变成绿色的呢?兔子也只吃草啊。”孩子回答说:“那是因为,兔子还吃萝卜。”忍着吐意,她笑了。
墨水覆盖着墨水,记忆上叠满记忆,血迹上蒙着血迹。从容之上压着从容,微笑上压着微笑。
她将脸转向窗外。黑暗中电线仍像乱麻缠绕在一起。高压电流中流淌着人声、影像、无数闪烁的铅字,泰然自若地沉浸在寂静之中。
他咬紧牙关摸着什么。在触摸到的地方不断摸索,就像她摸索沉默的冰块时那样。一层冰融化后出现三岔路,再一层冰之下又有三岔路,在更厚的冰下面还是分开的路……就这样无穷无尽地一直分岔。
“就在大家眼前,棺材中大家看到的尘土,经过分析有钙和磷的成分。经过数千年的时间,人类的骨头会腐烂,成为这样的尘土。”
“……有一次,我真的好几天都没有醒过来。有人用木棍打了我的头。不是无赖,是一个很熟悉的人。眼镜碎了,脸上有伤口。那个伤疤到现在还留着。”
“全都在这里。”导游仿佛非常骄傲地说。
几个月前,她曾接连几日间隔一两个小时就呕吐。那是在庭审败诉失去孩子之后。时隔一周她带孩子回家时,勉强给孩子做了他喜欢的蛋包饭后,她整晚只吃了卷心菜。放入破壁机中打碎吃,或用蒸锅蒸了吃。除此之外,她的身体没有可以承受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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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比舌头和喉咙更深的地方,她低语。
……有些累了。
“快要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