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昏暗(第1 / 5页)
其实我曾经找过那个地方,在回到韩国的第一个冬天。
联排住宅已经被拆。新建了更高两层的商业建筑。原来是花坛的地方露出表示停车区域的白线,两辆轿车、两辆面包车和一辆小型货车并排停在一起。看着前挡风玻璃和后视镜上满是冰霜的车,以及从我嘴里喷出的白色哈气,我无意识地想。
后来怎么样了呢?那些小小的骨头。
*
兰。
你曾在凌晨的昏暗中走过吗?
感受着人的肉体有多么温暖而柔弱,走在冰冷的空气中的凌晨。所有事物的身体里透出微蓝的光,刚刚的睡意全都消散,像奇迹一般渗透进双眼中的凌晨。
我们生活在季烈科大街尽头公寓的二层时,我常常独自一人凌晨走在巷子中。当空气中的蓝色气息消失时,我回到家中,父母和你都还在睡梦中。我打开顶灯,让昏暗的室内变亮,感受着干净的饿意在冰箱里翻找。我常常找出几粒核桃来嚼,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地回到我的房间。
现在那所有的事情对我来说都不可能了。因为我只能在充分明亮的时间和场所中自由行动了。我只能想象:我的身体在天刚蒙蒙亮时,离开我们租的房子,经过没有车和行人的昏暗街道,走着到达很久以前我们曾生活过的水逾里的家。
你还记得我们在水逾里的家吗?
我收到了你寄来的信和光盘。
收到的当天晚上我就写了回信,但写着写着觉得不满意,于是现在重新写。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不管写什么,都很快变成没有生机而陈腐的内容。
不管怎么样,和你在信中担心的不同,我过得很好。
在值得信赖的医生那里定期接受诊疗,按时做饭、吃饭。每天早上做三十分钟左右的健身操,下午常常长时间地在巷子里散步。
其实,应该担心健康的人反而是你。你是个心里一团火的人嘛。只要投入地做什么,就忘记照顾自己,得不到结果就不罢休,最后总是生病。
那个家有四个房间,在当时来说算非常宽敞了,但透风严重,是个很难过冬的别墅。母亲总是叨念因为房子朝东,所以更冷,但其实我很喜欢这一点。凌晨醒来到客厅,感觉所有的家具都被青色的布包裹着。我常常穿着内衣就那样呆呆地看,青色的线不断吐出,填满冰冷的空气。当时我还不知道,那如同幻觉般的景象,只是因为我的视力差。
你还记得我们起名叫作比利的那只小鸡吗?
当我把校门口用纸袋装着的那个暖和的家伙买回来时,还没上学的你喜欢得脸都变红了。能从母亲那里得到可以养它的允许,全都是你这个黏人精的功劳。
但还没到两个月,我们就掰断树枝,把交叉的地方用棉线紧紧绑好,做了十字架。因为那会儿我们还没有见过祖辈墓地的石座和石碑,只能模仿在西洋童话书的插图里看到过的东西。
联排住宅的公用花坛里的土冻得硬邦邦的。哭了一整晚,眼睛肿起来的你用勺子挖着结冰的地,最后还是放弃了,说手都酸了。我拿着的勺子没能赢过硬土,早已折断,包裹在白色毛巾里的比利依然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