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 / 5页)
“还是守着自家的炉火好啊。”威廉斯说。
威利在他的心眼儿<sup></sup>里成千上万次地看见自己的三个姐妹在餐具室转来转去,安妮在莫德的胳膊肘下拱来拱去,多莉在她们俩的胳膊肘下钻来钻去。他父亲在前屋里大声嚷嚷,要她们别打闹了。威尔士煤炭在那个大黑铁炉篦里熊熊燃烧,哔啵作响,诉说煤矿区的事情。烟囱在风中呜咽,深冬的天空在屋外呼啸。
那是一个他从来没有想到会离开的世界;当时你想不到这点——你就是想不到啊。
“我不清楚,”列兵威廉斯说,“他们可能认为我们是从威尔士煤矿区过来的小伙子。是啊,因为他们看见你坐在那里,威利。他们以为我们都是小矮人。”
“他们以为我们是马戏团的人。我敢说,马戏团的一大帮人。”克兰西说。他参军那天就是一个圆滚滚的家伙,军训也没有让他掉一两肉,他如同冬天的鸫鸟一样信心十足。
“一个人坐下来,你很难看出他有多高。”威利赞同说。
“梅西却不会这样说!”列兵克兰西说。克兰西来自都柏林南边的什么地方。
“我认为你住的那地方不会有人叫梅西,”威廉斯说,“他们都叫韦尼或者安妮。
安妮、莫德和多莉已经跟他说过,她们会站在奥康奈尔纪念碑前,紧挨着那些雕刻的天使下面的第一节底座,等他过了桥别忘了向这个方向张望。
他们像了不起的仪仗队一样齐步前进,他们在费尔莫伊毕竟经过了严格训练,一丝不苟。训练的枯燥乏味变成了训练有素。他们和军靴磨合已久,站得笔挺,虽然还难免有一点狂妄自大的色彩。列兵就是列兵,他们自由地签下名字,服役到战争结束。
现在,不消说,刚刚开始。如果他们到达法国时战争还在打,那么他们就是算走运了。
大家都希望品尝一点战争的滋味,然后风风光光地返回家乡。
士兵们大步前进,知道他们现在有了一点钱了,兄弟姐妹的肚子这下不会挨饿了。你能在一本专用的账本里把钱记下来,或者如果你自己不想留下的话,让某个军官在一本专用的账本里记下来,把这笔军饷寄给谁。现在,不管哪位年轻的妻子,都会领到这笔军饷,对付那些邪恶的日子,把饿狼挡在门外。
巧了,威利·邓恩的二姐就叫安妮,因此他对这样友好的侮辱颇不以为然。但是他想这也许是农村的乡俗吧。“啊,得了,”克兰西说,“只是一种说法而已。我没有注意别人,只听梅西说过——她烤那种常见的饼子。你从来没有听说过吗?”
“在这个该死的世界里,那算什么?”威廉斯说。
“我跟你讲不清楚。一种说法就是一种说法,没有什么大意思的。一种说法到底——真操蛋,一种说法到底有什么意思,威利?”
“天爷,快别问我。”威利·邓恩说。
“厨师多了烧坏汤。”克兰西说,听起来不着调。
然而,他没有看见姐妹们,也没有听见她们喊叫。莫德后来写信告诉他,多莉拒绝出门。事实上,多莉拒绝别人找到她,躲进了城堡住宅区的隐蔽处,藏了起来。她们直到四点半才在那个大煤窑里找到了她,在那里哭啊,哭啊。那时,赶往现场就太晚了。哦,她们责问多莉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如此胆大,躲起来了。她说,她管不住自己。如果她不得已看见自己亲爱的威利去打仗,她会先死掉的。
他们穿过了一个陌生的英格兰。不是各种故事和传说中的英格兰,而是真实的、平坦的土地本身。威利从来都没有领略过这些地方的真实面貌。现在他不看也得看,透过军列明亮的玻璃窗户,他看见了它们本来的样子。
路过小村庄和城镇,人们走出家门向他的火车欢呼,向他乘坐的火车欢呼。他们举起帽子,频频微笑。甚至天刚蒙蒙亮,居民们就出门来欢呼了。年轻的士兵们都懒得向欢呼的人群打招呼了。列兵<sup></sup>威廉斯索性刻薄地断言,他们不过是行走在自己旅途上的人,如果他们看见士兵不表示欢呼,也许觉得很难看而已。威廉斯是一个高大、慈祥的男子,头发像桂竹香一样黄灿灿的,每根发丝都直直的。
“他们肯定不知道我们是爱尔兰人。”他说。
“如果他们知道了,就不会这样大声欢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