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责任(第1 / 41页)
“知道了。”
一小时后,也就是凌晨一点五十分,呼叫铃再次响起。这次石柱直接开口要止痛药,他不仅身体的侧面和后背痛,就连臀部和双腿也开始痛起来。但就算注射了住院医师大咸开的止痛剂,痛症也没有缓解。石柱开始发烧和咳嗽,痰也越来越多。
早上十点半,映亚带着很多印度的旅游故事来到隔离病房,但一个也没讲成,昨晚痛了整夜、虚脱的石柱只能把手交给映亚,无力地躺在病床上。石柱精疲力竭,却没有一丝困意。映亚强忍郁愤,根据从玉护士那里听来的消息问了石柱几个问题。
“脾脏是不是很痛?”
***
午夜过后,石柱的腹痛越来越严重。下午输血时,上腹部就很不舒服。一直受失眠困扰的石柱往左侧躺,忽然感到胃和肠子瞬间拧在一起。痛症很快就转移到腰部和肩膀,疼得上半身不停颤抖。石柱按了呼叫钮。
如果是一般病房,值班护士会在十秒内赶到,隔离病房却不同。护士要在准备室穿好防护装备,再通过那五道门,所以需要更多时间。石柱捂着肚子等待的十分钟,感觉比一年还要漫长,他不得不靠转移注意力来缓解痛症。石柱在心里默念起元素周期表: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
玉护士走进隔离病房。
“肚子痛……身体不能往左边躺了,后背和腰也……呃啊—”石柱再也说不下去,痛得像虾米般蜷曲起身体,不停发出哀号。
虽然腹痛,但……
进入十一月,石柱的失眠更加严重了。
就算睡着了,也睡不到一小时就会醒来。鼻子和嘴巴发炎,食量也大大减少,三四天才能排一次便。输血每天持续进行,虽然针对各种炎症用药,但痛症始终不见好转。就算映亚要求见主治医师,对方仍今天拖到明天,明天拖到后天,一再延后。映亚向住院医师卢大咸询问上个月的化疗结果,没得到具体回应,只说无法草率判断。六月初确诊淋巴癌复发,但直到十一月初,都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进行化疗。如果没有感染MERS,现在早就做完五次化疗,也会看到明确的方向了。
石柱劝映亚一周只要来一两次就好,但映亚每天早上都会穿上C级防护装备走进病房。她先把雨岚送到鸿泽家再赶往医院,每天十点前后就可以见到石柱。映亚最终还是向公司申请了停薪留职,存款也都取出来当生活费。十月二十六日居家隔离解除后,映亚便一直守在石柱身边。即使石柱一直劝映亚明天好好在家休息,但隔天早上十点,自己仍会不自觉地望向门口,看到映亚开门走进来,他便会露出笑容。
“我不是要你在家休息吗……”
玉护士镇定地说:“先慢慢呼吸!左边不行的话,试着往右边躺,看能不能找到舒服点的姿势。”
玉护士用戴着手套的手按住石柱的背。虽然隔离病房的原则是尽量避免与病人接触,但现在必须找到痛症最严重的部位。哀号渐渐变成呻吟,慢慢地,呻吟声也变小了。
“呼……痛症应该是过去了。”玉护士看着满头冷汗的石柱,“我去帮你拿点止痛药?”
石柱喘了口气,回答:“我先这样躺一会儿。”
玉护士抽出手,按下取消呼叫的按钮:“好,如果觉得难受,随时叫我。”
映亚一周大概只会在家休息一天。石柱的身体状况会因映亚的出现产生明显差异,映亚在时他会说很多话,也会在病床旁多走一圈。
石柱再次隔离后他们第一次见面,映亚带来世界地图,她想跟石柱一起选出康复后去旅行的国家。早上石柱打开地图,看了一遍自己想去的国家,映亚就像能读懂他的心思一样,只要石柱说出地名,她便会像导游一样滔滔不绝地讲解。
“少说也该去半个月吧?在利物浦住一周,走遍披头士的足迹,然后到伦敦来场博物馆巡礼如何?从你喜欢的自然博物馆开始逛起,再去大英博物馆,至少也要三四天。既然都到了英国,就看场英超联赛,最好能看一场有韩籍选手出场的比赛。去剑桥大学散步好吗?听说每个学院的风格都不同,最好在那边也待三天。”
石柱欣然点头。他在脑中想象着各种风景,等出院后,一定要跟家人去利物浦和伦敦走一趟。每次映亚来都会讲不同国家、不同城市的趣闻,石柱听着这些故事,觉得痛症稍稍减轻了。虽然身体状况持续恶化,但很多时候他都不想打断映亚,他会强忍着,一直听下去。
大部分时间,一天就可以讲完一条旅游路线,但也有需要讲上两天的。从十一月二日开始的印度之旅就是其中之一。石柱之所以想去印度,是因为乔治·哈里森。披头士时期,四名团员都对印度很感兴趣,其中最沉迷的当属乔治·哈里森。石柱和映亚先从头到尾听了一遍乔治·哈里森的畅销专辑<i>Living in the Material World</i>,又一起看了电影《印度之旅》和法顶禅师《印度纪行》中搭火车旅行的部分。都还来不及一起计划什么,两小时就过去了。映亚说下午再来,但石柱劝她,还是等明天早上再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