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比尔的第五天(第2 / 3页)
晦暗朦胧的夜色和火一般燃烧的灯光,交织成一幅幅巨毯,从车窗外飞掠而过。
“友情和忠诚,关于这些,从来没有哪本书比得上《荷马史诗》。这些品质是筑成希腊的砖石和灰泥,美国也是同样。”
“你会看到这一天的。”他说。接着他又加重了语气:“你会看到这一天的——亲爱的。”
这样一来,比尔和我在两个迥然不同的场合,作为礼物得到了同一本书,只是版本和翻译不同。
说话间,他那张长长的面孔,在车厢里熠熠生辉,突然显出几分俊美,犹如画中人一般,我不禁怦然心动。就在那一刻,我感觉我们一切都会好起来。我深信一定会的。我并不认为自己了解他,但我认定他是个正直、善良的人。跟我一样提心吊胆。
“有咱们俩相依为命,”他说,“这里会成为我们的王国。不管怎么说,咱们不是第一个到美国来的。老天,咱们不是。”
“我会给你送上,从我父亲门前的山坡上采来的白色石楠花。”话一出口,我拼命努力不让自己像个孩子一样失声哭泣。他察觉到我流露出一丝悲痛,立刻把左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是的,我会把白色的石楠花带给他,我心里说,我一定会送给他,如果这样一件礼物能长出腿来旅行的话,虽然我知道,那小小的白色花苞从凯尔沙伯格经过漫长的旅程来到纽约,一定会变得脏兮兮。
他停顿了一会儿,也许是为我默不作声而感到不安,他又说:
“我想不出来,”他说,“如果我正在经受你现在的痛苦,你会送给我来自爱尔兰的什么东西。我真想不出来。”
“终于下船了,我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老天,我还以为自己永远缓不过来了。老天。”
尤金尼德斯先生总是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也就是在两年前,比尔参军那会儿,尤金尼德斯先生给他买了一本翻译版的《荷马史诗》,比尔上战场的时候还郑重其事地带在身边。
来到纽约城,又是一次全新的惊恐体验。我站在车站外已经足够熟悉的人行道上,抬头打量这个城市,高大的楼群犹如一股强劲的风扑面而来,让我一阵头晕目眩,我不得不垂下头盯着自己的双脚,否则就会昏倒在地。看来我有水平面眩晕症。
他把手指向一个小罐子,差不多算是把我引到了跟前,罐子做工粗陋,样子很不起眼,朴素的白色标签上印有一只大大的黄色蜜蜂,还有几个希腊语单词。
“谢天谢地。”我说。
“好啦,亲爱的布里太太,你来骂我一顿吧,说我为人不近人情,说我不了解你的心思。你看,你看……我想把这个送给你,在这个特殊的时候,算是安慰吧。你的比尔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打仗,你又刚刚安葬他。我没有别的什么可以给你,只有这个,这是我父亲村里产的蜂蜜。”
“是啊,是啊,”他一听到从我嘴里吐出四个简短的字,立刻变得兴高采烈,“我们一定能征服这个地方。对我们来说根本不在话下。靠辛勤工作,莉莉,还有你的叔叔鲍勃。”
作为一个移民,他有着激情澎湃的爱国精神。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的时候他还太小。在那场战争中,他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当然,到了越南战争,他的岁数又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