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1 / 2页)
“我知道,曼,但是我们已经很久没真正地说过话了——有一年了吗?”
“我真的不想说话,杰克。”
“曼,我想说,我对我的所作所为深感抱歉,我对一切都感到很抱歉,我是说,很抱歉让你这么悲伤,我完全理解你的感受,我知道你完全有理由生气,而且你一定还很生气,如果事情必须如此的话。但是我想知道我的道歉是否足够。我想过给你写封信,但是我们就住在自己家里,我只是想说清楚,因为我发现生活中有些事情并不总能说得清楚。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更重要的是,我爱你,我尊重你,我只是想让你再次开心起来。”
我看到她检查梳子的动作一顿。我感觉西塞罗最终为客户写出辩护词的时候大概也是这样。几个月来,我第一次感到释然、轻松,我想是更像个男人了。算不上绅士,我知道,但是也是个男人。她看着梳子,紧闭的双唇慢慢张开。
“是吗,杰克?”然后她说。
我回到马格赫拉布伊,发现她还是和麦琪出去了,虽然我并没有在镇上看到她们。我上楼走进她的房间看了看。我觉得我不应该在那里翻来翻去,但是我想找到证据证明曼和奎尼说的只是想象出来的胡话,或者是奎尼疯了。
那个房间,和我预期的一样,井然有序。旧婚床铺得很仔细,是布里斯托尔的款式。她的时尚杂志整齐地堆在麻花腿茶几上,她的阅读眼镜安放在最上面。壁炉里扫得干干净净,一桶煤已经准备好。两枚铜版画,画像是她父母亲年轻的时候,镶好框放在壁炉两侧,她父亲看起来怒气冲冲却又睿智威严。地毯刚清扫过。她从哥拉顿的房子里取下来的窗帘改成了适合这里的小窗户的尺寸,窗帘上是红白色的法国乡村景色,窗帘被小心翼翼而庄重地拉上了。
我开始感觉十分悲伤。不是因为我觉得她的房间令人悲伤,而是因为它让我想起我们以前一起生活的时候有多幸福。这是个没有我的房间,虽然我现在就站在里面。我看了看衣柜,里面只挂着她的衣服,然而以前也挂着我的西装和马甲。我现在一点也不相信奎尼说的。我当时就该看到信号的,如此沉重、悲伤的信号——我本该知道的,我当然应该知道。她给孩子的全都是爱。也许她更喜欢麦琪,但是厄休拉也被照顾得很好——实际上是溺爱,两个人都是。
她梳妆台的抽屉里确实有几个药瓶。只有一瓶里有药片,日期是最近的。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我原本以为,没错,这些药片只是帮她度过怀麦琪那段艰难的时光而已。毕竟,这些都是私密的事情——女人的烦恼,我妈妈会这样说。我没有权利在这里翻箱倒柜、编造理由。
最下面的抽屉放着她特殊时刻穿的丝绸灯笼短裤和文胸,还有一本《婚恋》(Married Love),当时许多斯莱戈女性都会在放短裤的抽屉里放一本。一只红色威尼斯平底玻璃杯用她母亲最好的茶巾包裹着,以前她父亲每周六都会用它喝一杯威士忌。放得整整齐齐,好像大炮的是两瓶杜松子酒,一瓶喝掉了四分之三,另一瓶还是满的。难道这些就是奎尼说的她吞下药片时用的吗,还是她怀厄休拉的时候——热水浴和杜松子酒?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些真的发生过。我不能容忍她曾经想要杀死可怜的厄休拉,就因为她长着一头红发。荒谬至极!也许可怜的奎尼喝酒了,也许可怜的奎尼疯了。幻听、幻视。但是这是曼·麦克纳尔蒂的房间,干净整洁,即使有这些证据,我内心也知道真相,绝对的真相就是,曼这辈子没有沾过一滴酒。这是她传奇的一部分。在爱尔兰西海岸,哪怕是修女也会喝酒。但是曼不会,曼·柯万,不,当然不会。曼,显而易见很爱她的孩子,如果我和她之间有什么摩擦,最后肯定会重归于好的。曼,曼,我深爱的女人,她太骄傲、太美好了,她不屑于碰那该死的酒,她会把它留给我们这些人!哪怕她真的想在晚上喝几杯酒又何妨呢!还是一个人在卧室里,她完全有资格,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坏处,没有,完全没有,但是可以肯定,事实就是曼·麦克纳尔蒂,娘家姓柯万,自出生以来从未、从未碰过一滴酒。所以也从来、绝对不会想要结束她的生命,或是她还未降生的孩子的生命,这不可能,一丝可能性都没有,不认同的都是可悲的骗子。
曼回家了,兴致勃勃,手里的包裹比以前少很多,只有一路上买来的一些打折货,她没怎么注意我,随意地将一些蔬菜放到厨房留着一会儿再清洗。然后她将麦琪带到客厅,让她坐到靠窗采光好的地方,因为她想用梳子梳一下她浓密的头发,除去头发里的虱子。她站在那里,光线如画,娴熟地梳着发丝,仔细寻找虱子卵,那一刻她看起来心满意足,无忧无虑,一点都不像会自杀或者谋杀别人的人。
等到麦琪又跑去野草丛生的院子里玩耍时,我整装待发。我的第一个障碍是她对我惯常的无视,我祈祷我们和好之后第一件消失的事情。因为这很痛苦,非常折磨人,有人可能会这样说。
“曼,”我说,“你介意我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突然意识到,更有效的方式也许是把她五花大绑、严刑拷打,这样我找到答案的可能性更大。但是我必须要努力。面对她的沉默,我早已感到挫败,甚至在开始说话前就已如此。她在窗前检查梳子上那些可恶的虱子卵。
“我不想说话,杰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