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1 / 3页)
“我确定他不会再来这里了。”我说。
“是的,是的,他可能不会再来了。但是他很生气。他得给他的朋友付一大笔钱,而他指望你承担他的损失,如果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的话。赌徒,你懂的。”
“我知道。”我边说边笑,用那种见多识广的样子,我发现自己时常会摆出这样的架势。
“好吧,”托梅蒂说道,最后一次抖了抖身体,在他不得不重新回到雨中并使他先前所做的全部努力化为徒劳之前,“很高兴你并没有为此太过烦恼。这些家伙很记仇。就像是二十年代爱尔兰的那些野小子。你知道我短期内不会回家。不会的,先生。”
“那真是令人伤心。”我说。
我发现,他的名字叫托梅蒂,那位白人督察,因为他今天又来了,这次他的下士没有同行。我几乎不知道他是谁,因为他进门时穿着巨大的华达呢斗篷,脚踩一双破烂的雨靴,所以他进到我家客厅时也带进了许多泥水。他脱雨衣时手臂动作幅度很大,几乎有些野蛮,又有几品脱的雨水溅到地板上。外套之下的他汗如雨下。我想我早已听到他汽车到达时低沉的轰鸣声,也看到他的车停在奥科先生的房子边上,如今这里的水已有七八厘米深。正当我以为这次来又有什么隐晦而令人不安的威胁和暗示时,却发现他这次的任务颇为仁慈——几乎是一次友好的拜访,只不过我怎么都不相信他会想要和我友好相处。
“我知道门萨先生来这里看过你。”他说。
“门萨先生是谁?”我问。我知道这在阿克拉是个很常见的名字,那位著名歌星也叫这个名字,但是我不记得我认识叫门萨的人。
“那位你可能有过来往也可能没有过的女人的兄弟。那个可能打过也可能没打科菲·根菲的人,除非可能打过也可能没打他的人是你。”
“对。”我说,听到这整桩黑暗事件的真相还隐藏在重重迷雾之中我感到有些放心。
他看着我。可能他也在想这真是令人伤心,也可能是我的话让他气恼。也许真正见多识广的人不会追究这样的话,我想,爱尔兰人的很多话都还是不追究为好。但是那一刻我是不是还看到了一丝脆弱?那双眼里闪过了一丝疑惑与痛楚?一丝暗淡?当现在有人提起独立战争时,我弟弟埃内亚斯也会是这样的神情吗?在某个地方,即便是像这儿般遥远的地方,也会突然失去防线、措手不及吗?埃内亚斯也没法再回家了,但是曾经有几次偷偷溜回来,藏在妈妈家里,不敢在白日里出门,妈妈在厨房里攥紧双手,悄悄为他抹眼泪。托梅蒂从没说过他曾在南方参战,只提起他曾经在边境线北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也许再次靠近我,皇家爱尔兰警队旧成员的哥哥,曾让他陷入忏悔的阴影。在这场长达半个世纪的战争过后,地球上的人变得多么奇怪啊。历史的篇章在风中翻涌,曾经真挚的人们,那份真挚变成了背叛。曾经恶毒残忍的人们,成了英雄和爱国者。还有许多不同程度的两者的混合体。也许他还从我的服役生涯中获取了一丝奇怪的慰藉。是的,有那么一刻,我看到了通往托梅蒂内心的那扇小小窗户。他内心有痛苦和迷茫,只是那么一瞬间,只是那么一瞬间,然后他似乎又将那扇窗砰的一声紧紧关闭。
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也许他也不知道。他当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他很快就恢复如常,全副武装。
“你的日记写得怎么样了?”他说着,朝桌子那边点了点头。
“哦,天哪,那……”不知怎的,我说不下去了。
“现在不重要了。”托梅蒂边说,边为裤腿挤水,把他制服的折缝弄得乱七八糟,“这件事已经结案了。但是我听说,在这里大家都是这么了解各种消息的,门萨对他的这次造访很不开心,不知道你想不想把事情说清楚。”
“我做不到。”我说,那好像已经是千年前的事情了,“我当时身患疟疾。是汤姆·奎伊在料理各种事情,我相信他把他打发走了。”
“好吧,他最近去各个他常去的酒吧,说一些对你不利的话,非常不利,我也不知道,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这个门萨在某些方面颇受人尊敬,尽管他有犯罪记录,而且我审讯他的时候,发现他是那种十分耿直的人,你知道的,不会故弄玄虚,不会含糊其辞,非常诚实。所以如果这样的人扬言要杀谁,这会比某个流氓说要杀谁更让我重视,如果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话。”
“我懂。”
“所以如果我是你,我会多多提防他。”托梅蒂说,我想他隐隐有些享受。他是在警告我,但同时他也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