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德行这玩意,也靠血缘传承吗?(第2 / 2页)
她一脸真诚:“干爹,儿正是为了您,才要退了这门亲事!昨夜我与扈九,俱已在太子面前露了脸。以太子的秉性,他可以不用我,我却不能不附其。一夕之间,我求附于太子,我的妹妹求附于太子的舅舅——干爹,那您到底是东朝的臣仆,还是皇上的臣仆?”
如春雷乍醒,周炳一震。
周玉臣道:“如今皇上圣体不豫,太子临朝练政,宫内宫外多少人盯着东宫?攀附者有之,党争者亦有之!从年前到现在,东厂的缇骑就没有消停过,表面是在抓诽谤朝廷之人,实际还是秦陈两派在内斗。”
说到这,周玉臣嘲弄一笑:“说来伤情,北边的游民都挤进京城了,这帮人仍在揽权夺势。我知道干爹和陈毓川有交情,想从这场乱火中摘出来,可东宫不是一个能避祸的清净地!陈毓川、秦幼节二人都是太子的师傅,其中往来牵扯,东宫又怎能干净无事?我们[父子]夹在其中,也不过是给这釜底加一把薪火罢了!”
周炳的眼珠子渐渐活了,他迟缓地转过头,盯着周玉臣:“这是你的真心话?为何不事先禀明,偏要擅作主张?”
周炳拽紧她衣领,逼迫她低头:“那又如何?关有忠乃建昌侯,世袭之勋!不过是膝下没有儿女,才急着纳福女生子。人家原是看不上咱们的,是你妹妹运道好,八字正合。她嫁过去自有绫罗绸缎、翠绕珠围在身,更有宽宅大院、豪奴巧婢使唤,何须要你操心!”
周燕官听得这句,心底的希冀灭了。
这时,只听周玉臣问:“倘若关家这般好,您当初为什么要阻拦皇上废后?为了改变圣意,您和陈毓川陈阁老一同在御前,引经据典、力缆狂澜……那般慷慨激昂,至今犹然在耳。”
“那能一样吗?”周炳怒目圆睁:“皇后乃一国之母,位同小君!她更是永城候之女,世代勋贵,承先人之善、怀祖辈之德,那是真正的贵女!你真是昏头了你,天上的贵人与我们能一样吗?”
周玉臣发出一声低笑,咬字铮铮:“德行这玩意,也靠血缘传承吗?皇后是人家的好女儿,我的妹妹便不是了?我不信。都是爹娘生就的骨肉,谁是天上云,谁又是脚底泥?”
周玉臣适时的露出惶然,低声道:“儿不敢有瞒。昨夜,扈九本该送去镇抚司,却偏偏移送到纪察司。此乃一石三鸟之计,想把我和干爹都裹进去。今日听得妹妹的喜事,我仔细一想,妹妹虽是美人,可也抵不过关贵妃的后位之失、更抵不过关家的国公之爵。这时候把人送过去,不仅无用,还把我们一家都绑上了太子!”
“事急从权,我只得先斩后奏。此事若您也知情,那才是真的得罪了关家!”周玉臣吐出一口气,道:“干爹,咱们相濡以沫多年,风雨同舟,容我说句僭越的话:一个人做过铮臣,再想当契弟是很难的。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腰已经足够弯了。”
周炳一愕。
他起身去抓戒尺,怒喝道:“周玉臣!你怎敢当着你妹妹的面,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熟料周玉臣紧紧地按着戒尺,丝毫不松:“干爹莫急,待我把话说完,您再罚我也不迟。”
“父子”相称九载,周炳第一次看见周玉臣如此强势!他的目光从戒尺上,缓缓地移到周玉臣的身上,凸而亮的两只眼睛,凝得像寒池中僵死的金鱼。
那目光里的惊怒与疑痛,也狠狠地烧灼了周玉臣的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