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而这些痕迹,是她此刻的外衣(第1 / 4页)
“右脚。崴了一下。”声音嗡嗡回答,周灵也只是盯着他的脸,视线来回描摹他的轮廓,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猜到什么,眼眶发酸,抿了抿嘴冒出一句:“那妆都不卸的?”
他一怔,自己的担忧与心慌意乱被她看穿。烦躁起来,明明已经分手,却又被这女人连夜从杭州晃点回北京。此刻被窝里探出的那只右脚被贴了膏药,脚踝上肿了高高一块,看着虽刺眼,但伤势不大,心脏终于平缓跳动,反倒是浓浓的不甘心再次蔓延,何文叙这才想起他的那张冷脸,重新端出,深深吸了一口气,冷淡回应:
“行,见你没事,我回家了。”
进入进京收费站的时候,雨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一小阵了,天光泛起了灰蒙蒙的亮,何文叙这才瞥了一眼手机时间:凌晨五点。眼见着北京即将拉开早高峰的拥堵序幕,随着进入市区,路况步步感人。微信里大师只语焉不详提了嘴医院名字,早高峰导航路况堵成血色,走走停停,到了最后三公里的时候,何文叙干脆路边停了车,拿着手机便直接往医院跑。
住院部7点就能探视,他气喘吁吁报了名字,见护士小姐姐态度友好到带了谄媚。他心里一凉——完了,周灵也估计情况不容乐观。又脑补她浑身插了管子,心电图嗡嗡越来越平缓最后骤然折成一条直线…好在住院部不远,他大步流星,不顾周围人看向他时惊异的目光,病房号36,他这么默念着,25-27房、28-30房、31-33房,然后是34-36——到了。
在推开门的那个瞬间,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又重重落回胸腔,何文叙前所未有地理解了一个词,叫关心则乱。
安安静静的晨间,阳光撒了墙的一半,病房内只住着一个人,她半靠着床枕头,像是刚刚醒来,双手上抱着一个iPad,半截身子在被窝里,听到开门的动静,一脸惊愕擡头,然后,脸上流露出更加惊愕的神情——是看起来完好无损又百无聊赖的周灵也。
四目相对,骤然恢复冷静的何文叙,猛地有些尴尬起来,“那个你…没事吧?大师说你出车祸了……”
飞往北京的飞机果然全是延误与停飞告知。
何文叙坐在机场里,搜了一圈周边城市天气预报,京津冀地区全是一色的暴雨图案,干脆心一横,买了一张直飞济南的机票,半个小时后登机,两小时降落。又紧急联系了一位在济南的朋友,提前租好了车在机场等他。
济南受暴雨影响不大,落地时毛毛细雨,又逢午夜,何文叙没带伞也没带行李,一身黑色西装搭配金丝眼镜,眉眼画了淡妆,不是日常生活里能见到的人,倒像是直接撕了荧幕,从屏幕中走出来那般不真实。朋友立在一辆有些旧的白色大众前,前几个小时还在抖音里见着他,这会儿见了真人,一模一样装束,迎面大步流星朝着自己走来,一个大老爷们都莫名红了脸,打趣:“拍偶像剧呢你?”
“有点急事。”何文叙闷闷的。语气极快,拍他肩膀道了声谢,拿了钥匙就钻入车里,挥了挥手就发动车子,“过几天还你。”
轰鸣声里,朋友皱着眉头提醒:“北京这会儿大暴雨,你这……”
“啊…”周灵也愣了愣,车子刹车急,她躲避时崴了脚,又狠摔了个屁股蹲,人没多大事,心疼的是手机——屏幕摔地稀烂又泡了水,当场报废。肇事司机将她送到医院,一通检查做完,好在没大碍,加上这家医院病床空余,她也干脆住一晚上观察。一顿折腾下来,先前急吼吼表白的情绪反倒淡了,只借了手机给大师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出了点交通事故,手机没了,请他晚上直播的时候盯着点。
本想着今天一大早出院买手机,倒没想到刚醒来没多会儿,又像回到了梦里般——何文叙就站在自己面前,穿着西装、梳着背头,戴着斯文眼镜,喘着粗气推开门,西装暴徒模样。
“你怎么回来了?!”周灵也瞪大眼睛看着他。
何文叙一手仍抓着门把手,站在病房门口,胸膛起伏调整呼吸,眼睛紧紧锁着她,像是确认她是否真的完好无损——这间显然是普通病房,没有仪器没有呼吸机也没有乱七八糟的管子,只有一张床,床头还摆着她的包、镜子、化妆品…他暗自舒一口气,松了门把手,这才想起周灵也的问题。
何文叙噎了几秒:“…那个…活动提前结束了。”这话说完,又大步走到她的床边,目光上上下下扫射了一圈:“都伤哪儿了?”
“没事。”这话说完,车子发动、加速,像是心急不已。
一路向北雨势骤大,何文叙试着给周灵也打了一个电话,无人接听——他更紧张。紧张化作油门,一脚脚踩下,心跳急速,配合午夜高速公路上越加蓬勃的雨势。视野范围越窄,雨刮一下一下劈开前方道路,他心更急。高速公路上不是没有车——安静缓慢而巨大的,只在午夜行走的大货车,何文叙的车夹杂在其间,显得狭小而暴躁,东开西蹿,放在平时,一定要被人鸣长笛骂一句找死。
他确实有点找死。
济南开完北京正常5个小时,他速度飞快,车轮滚动,仿佛快艇驶过溅出身后两扇翅膀一样浪,脑子里乱哄哄的全是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周灵也一身是血在ICU抢救,要么医生宣布脑子受损,就此失忆——莫名又想着失忆也不错,她能乖一点,然后自己再追她一遍?又胡乱想着如果她万一从此行动不能自理,他可以照顾她一辈子,把她圈养留在自己身边是不是也不错?但这个念头才一升起,又在骂自己的占有欲卑劣。
雨与黑夜与深夜的高速公路,他那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冲动,大概是少年起的热情就怎么一直攒着,然后通通攒给了同一个人。